看完这封信,我急不可耐的打开了那个布包,里面一个日记本和一个偌大的信封,信封装着一千多颗纸叠的心,每一个上面都写着丈夫的名字以及自己的愿望。我被这众多的心给震撼了,忍不住从心里发出由衷的赞叹:好一位痴情的女子。
我翻开了日记本,只见日记本的第一页上,用素描画着两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女人,男人写着他的丈夫陈新生的名字,女的写着丁涓自己的名字,上面的题记是:写给老公的日记。我被这种朴实而真挚的爱所感动,仿佛有千言万语憋在心里说不出来。
我正准备翻开日记看下去,却听高警官说:“天助老师,丁涓的遗体,等会就要去火化,您还要去看看吗。”
“去,当然去。”我毫不犹豫的回答。说完,便将日记本和大信封重新包在布包里,跟着高警官来到车上。
汽车在一阵颠簸晃动中启动,我坐在车上,脑子里充斥着那些纸叠的心,这哪里是纸叠的心,分明是一颗颗火热、充满着深情厚意的爱心。
我还沉浸在心的思念、心的海洋、心的梦幻里。车子嘎然而停,我抬头却发现已经到了殡仪馆,我连忙跳下车,来到丁涓的冰棺前。
偌大一个殡仪馆里空荡荡的,只有高俊和我陪伴着丁涓的遗体。我看了看表,已经是上午九点了,我的脑子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不能让丁涓就这么冷清清孤零零的走了,我想用自己的方式,为她举行一个十分独特的追悼会。
我问高俊:“丁涓的火化安排在什么时间?”
“九点半到十点,火化场就会来车子拖她的遗体。”高俊用疑惑地眼睛望着我回答说。
我说:“时间还来得及,我得赶快准备。”
高俊问道:“什么还来得及,要准备什么?”
我问:“高警官你上午还有别的事么?”
“没有。”“那么我邀请你一起参加丁涓的追悼会。”
“什么,追悼会?”高俊用一种十分诧异的神色望着我。
我点了点头,情绪激动地说:“对于这样一位至情至性奇女子,难道就忍心让她就这么冷冷清清,无声无息的走了么,难道就不能给她开一个追悼会么。”说完我急忙跑到外面的花圈店,让店里的小工分别用是个不同的名字,送了十个花圈到丁涓的冰棺前。
我从殡仪馆的工作人员那里借了一支毛笔,将买来的白纸铺开裁好,挥笔写道:“丁涓女士追悼大会。”微一沉吟只觉思如潮涌,乃挥毫写道:“误陷青楼痴情但使灵台清净,沦落风尘至性永葆心底洁贞。”写毕,请几名工作人员贴好。
我虽然不是什么名人,但是能够让我亲笔写挽联的,大都是有一定成就的佼佼者,对于平庸之辈我是惜墨如金,即便他拥有地位和权力,我仍然不屑一顾,可是今天我却为了一个三陪女子,用全部的心身写下了这幅挽联。
眼见挽联贴好,灵堂的气氛已经完全显现,工作人员按照我的吩咐,在她的堂前点燃了香烛,可惜没有丁涓的相片,时间来不及,也就只能将就了。
我和高警官躬下身,为她烧了一沓钱纸,燃烧的香、烛、钱纸的青烟,轻轻悠悠缭缭绕绕腾腾而上,忽然一股清风吹来,这青烟仿佛通灵,竟然围着那具冰棺转了一圈,尔后,忽悠忽悠地朝窗外飘逝远去。
我没有为她致悼词,原本准备为她写一篇祭文的,哪知提起笔时,只感到思绪如潮,涌起层层波涛,我竟然因为要写的太多,而无从下笔。我只好在心里默默地说道:“安息吧,丁涓,祝你一路走好。”
我朝着她的遗体,深深地鞠了三个躬,默哀了三分钟,转过身看见高俊也和我一样,无比虔诚的鞠躬、默哀。偌大的灵堂里,就只有我和高俊两个人。不过细想起来,的确十分令人难以置信,一个古板而又颇守孔孟之礼的糟老头,一个严肃而又遵纪守法的大警官,居然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三陪女子,举行了这个颇为独特的遗体告别仪式,这事如果不是我亲身经历,任谁怎么说,也难以令人相信。
我和高警官一直将丁涓送到火葬场,目睹她的遗体推进炉膛,化作一股青烟,我们才黯然神伤的乘车离开。一路上我俩谁也没说话,我的心里既哀叹于丁涓生命的短促,又悲伤于人的生命脆弱。
我的手无意中碰到了搁在膝盖上的布包,我突然萌生找个地方,读读丁涓日记的冲动,抬腕看看表时间还够,可以赶上一趟回家的快车,于是我拍了拍高俊的肩膀,说:“高警官,请你将我送到火车站,我得赶回去。”
高警官一愣,道:“不,天助老师,等一会我开车送你回去。”
“不用了,还有四十分钟就有一趟特快,用不了四个小时就到家了。”想到丁涓的遭遇,我竟莫名其妙的产生一种对C城的厌恶,恨不得立即离开这里。
高俊拗不过我的坚持,只好将我送到了火车站,一下车我就直奔候车室,还好列车还没到,我这才坐在椅子上长长地喘了一口气。正在这时前面一阵骚动,车来了,我立即站起来,加入拥挤的人流。
哇,想不到这小小的C城,不大的车站,竟然管理还非常的严。我因为来不及买票,就被车站的工作人员挡住,好在我的身上有一张杂志社的采编证,这个时候还真派上了用场,
那位姑娘看到了我的证,得知我是天助,其态度立即来了个大转弯,不仅允许我进站,而且还将我送到车上,并托车上的列车员为我找了个座位。在路上这位姑娘才告诉我,她也是一个文学迷,曾在网上看过我的作品。
想不到我这个无名之辈,偶然的涂鸦之作,竟为我解决了一个大难题,这可使我的虚荣心得到了大大的满足,从而使充满阴暗的C城之行,闪烁出点点星光。
当夕阳西下,晚霞满天的时候,我回到了家,迫不及待地将布包打开,我将那一颗颗纸叠的心,呈心状摆在书案上,有意营造一种新奇的气氛。我十分慎重地将日记本摆在纸叠心的前面,非常小心的打开了日记本。
实事求是的说,丁涓的字实在不敢恭维,即便我对她的痴情充满同情,但是仍然无法激起我对她写的字产生好感。那种字潦草而又凌乱,粗略看去就像一只只腾空飞跃的小鸟。我吃力的一个一个字的辨认着,还好看了一阵,我把握住了她书写的规律,并且琢磨出了她字体的特点,比如她的一横写的象一撇,而一竖则是一弯勾。找到了这种规律,她的字也就不难认了,很快我看完了第一篇,没想到她的文采还不错,从日记上的点点污迹,可以看出她是倾注着满腔深情,甚至是含着眼泪写下的,所以写得非常感人。我这才明白,她将日记留给我的真意。
也许她是想向人们解释她之所以当三陪女原因,也许她是想人们披露她的痴情,也许她是想向人们倾诉自己的不幸。无论是那一种也许,都只是表露出一种心思:借我的手将她的日记公布于众。
我不敢**她的痴情,更不能辜负她对我的信任,我急忙翻到了第一页:
xxxx年4月1日晴
为了记载离别的伤感我打开了厚厚的笔记本,为了倾诉相思的苦楚我提起了重重的笔,为了记录艰难的历程,为了给生活留下永恒的记忆,我开始了写日记。
今天是农历闰二月十二,对别人来说只是一个普通的日子,可对我来说却是一个很不平凡的日子,因为,今天是老公你真正的生日。曾听老妈说过,闰月生的人,好几年才能够过上一次真正的生日。作为妻子的我,本应亲自为你煮几个鸡蛋,庆贺庆贺你的二十八岁生日,可是我们却天各一方,在人潮拥挤的世界里,留下一个孤零零的你,一个孤零零的我。
我无法抑制对你——我的老公的思念,只能躲在无人的地方,点燃几根红红的小蜡烛,看着闪烁烛光无力的摇曳着,在鹅毛般的月影下,在繁星点点的映照下,显得十分微弱,而我却仿佛在那微弱的光影里,看到你,老公那张憨厚、朴实的脸。
触景生情,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去年为你庆祝生日的故事,家独四壁的我,为了给你过生日,我将陪伴我多年的那支英雄钢笔(这是我上学时作文竞赛获奖的奖品),向同村晓芸换来了十个鸡蛋。我知道你最喜欢吃煮鸡蛋了,于是,我为你下了一碗面,煎了二个荷包蛋埋在面条底下,将其余的蛋全部煮了。
那天晚上,月亮也是这么样的不明不亮,星儿也是如此这般的一闪一闪,唯一不同的是在同样的天空下,我和你相拥相抱,相依相隈,虽然我们一无所有,可是我拥有了你,你拥有了我,我们都感到十分满足,我从我的心里,我从你的眼里,都感受到了溢满全身的幸福之情。我极为细心地剥去鸡蛋壳,将晶莹透亮的蛋,塞入你的口中,可你咬了一半后,非要将另一半塞进我的口里,你说我们两个都是对方的一半,只有两个合在一起,才是一个完整体。当时没有理会你的深意,可在今天,孤寂的我才体验到了失去完整的悲伤。
今天,我无法亲手为你煮鸡蛋,甚至一个甜蜜的吻也无法给予,我唯一能做的只能向你折叠一颗大大的心,我在上面写道:亲爱的老公,祝你生日快乐。
写完这句祝辞我感到眼泪盈眶,我有一种想哭、想喊、想发泄的冲动。在这种无法抑止的冲动中,我感到思如泉涌,灵感如潮,一组字的排列组合,跳出了我的脑海:我的手不由自主的在最大的心上写道:
我孤独的站在月下眺望远方的星空,
将我的思念邮往南方的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