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英殿的二楼,行至尽头,是一处暖阁,地方虽不大,视野却极好,陆温推开那扇红木窗,恰好能将一楼殿堂内的情景尽收眼底。
她自然没落下,他们逼杀画师的血腥之景。
她从参与者,变成了主导者。
那暖阁布置的十分清雅,书案上还摆了几只云纹花瓶,里头稀稀疏疏的放了几株金灿灿的秋菊,喻示着秋日来临。
鬼面卫士将何青带入暖阁时,杨玄泠未曾蒙面。
他换了一身清清爽爽的月白袍子,坐在书案前的蒲团上,捧着一卷书在看。
若非此人恶行罄竹难书,只叫人觉得,合该是个清风朗月的翩翩公子。
而那陆温,坐于窗下小榻上,支着下颌,看着窗外,模样懒懒散散的,像是什么都提不起兴致。
何青心忖道:这淮安郡主,几个时辰前,还与他们同困囹圄,一副与之针锋相对,不死不休的模样。
现下,一人案牍捧卷,一人恣意懒散,不说形容亲昵,却也是一片和睦的。
果然,这场屠杀,单单只是针对他们这些无权无势的贫民。
主人,是绝不能杀的。
他得出这个结论,但旋即,他垂下眼帘,遮住眸色中的羡慕与嫉恨,愤懑与恼怒。
“参见……参见郡主,参见大人,小人特来……特来……”
杨玄泠并未搭理他,只是歪着头,看着放在食盒内的三只脑袋,似笑非笑道:
“云栖妹妹,你瞧,若你还在下头,就瞧不了乐子了。”
陆温瞥了瞥那血色淋淋的食盒,冷笑道:“难怪无尘想逃,你屠杀无辜,供以取乐,换作是谁,都想逃。”
他越是在乎什么,她就越往人家的心窝子里剜,一刀一刀的,偏就要活活气死他不可。
何青伏跪于地,眉目低垂,陆温一双顾盼美目,在书案那几只食盒内轻轻一瞥,冰冰凉凉道:
“妩霜的人头,你可代领不了,要领,叫她亲自上来领。”
“是,小的记住了。”
杨玄泠摆了摆手,立即就有鬼面卫士,捧着一个托盘,上面盖了红绸。
何青咽了咽唾沫,指尖颤颤,揭开那层红绸,里头果然叠堆满了黄金,金光灿灿的,耀眼极了,几乎要灼了他的双目。
他激动之下,咳喘不止,面颊上的横肉都颤了起来,接过托盘,热泪盈眶:
“谢郡主的赏,谢大人的赏,小人一定再接再砺。”
杨玄泠懒得理他,摆了摆手叫他退下。
他后退两步,正欲拔腿离去。
却听得陆温淡淡开口:“现在,你可以选,是领了钱财,宿于二楼,不再参与游戏,待三日后平安出楼,还是继续参与逃杀。”
杨玄泠一手托腮,一手握紧了书卷,面露不满:
“陆云栖,我什么时候说要放他走了,你就这么想将我取而代之?”
陆温道:“你急什么,且听他自己说。”
那何青忖了忖,心说那二十余画师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一点功夫都没有的。
他只要不与那些功夫优胜于他的江湖客对上,只是几个柔弱女子,他还拿捏不了么?
底下那些女子人头,换算成了银子,可是不少银钱呢。
何况,就算他大发善心,绕了她们的性命,其余人,也能放过她们不成?
既早晚都是要被人杀的,他凭什么要将机会,将银票,平白都让给了别人?
他忖毕,当即陆温叩了三首:“回郡主大人的话,小人想继续参与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