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
她立即跟上前,口中振振有词:
“西蜀不能去!蛇虫鼠蚁太多了……我怕阿兄不习惯。”
“祁州郡不能去,熟人太多,万一被认出来……”
“苏凌郡不能去,熟人也多,也怕被认出来……”
他脚步一顿,咬着牙,低低笑了两声:“不如共赴阎王殿吧?那里没什么熟人。”
陆温一噎,怯懦道:“要不,灵台?”
他定定的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道:“哦,原来想做叛臣啊。”
他二人正一前一后的走着,忽然林间簌簌响动,陆温尚未回过神来,就有一只杀意凛冽的利箭划破半空,是足以洞穿她脖颈的力道。
天色幽暗,只余半弦弯月,散发着微弱的光华,林间难以视物。
这只暗箭来的太突然,太果决,太凛冽。
而就在那只利箭即将要射穿她时,陆衍忽然动了,分明腿骨折断,却爆发出惊人的力气,身子忽然拔起,一跃几尺,一把朝她扑了过去。
那只利箭仍旧沾满了血,只是这次洞穿的不是陆温的脖颈,而是从陆衍的肩骨处一穿而过。
而后箭雨如下,长赢扶起伤重的陆衍,足尖在树枝一点,身子腾空,跃入高梢。
陆温反手抽出长剑,无数奔涌而来的利箭,被她从中削断,而后迎着数道暗箭,跃上白杨。
待马蹄声离得近了,陆温隐于树梢,垂眸去看。
滚滚而来一片黑压乌云,玄衣银面,袍服形制皆为一致。
其中为首的男子一袭素衣广袖,同寻常刺客般,戴了一张雪光银亮的鬼脸面具,袍服外头穿了一件雪色银铠,因化雪天寒,雪亮银铠外还披了一件狐绒斗篷。
为首之人勒停缰绳,朝陆温高喊,声音清脆:“陆姑娘,莫要抵抗了。”
箭雨如瀑如雨,奔流而下,陆温当即落荒而走,她边退边挡,已显精疲,她放声高喊:
“你的毒虫呢?”
长赢早已跃出几丈,声音在寂静夜空中格外空灵:“要现养的,你以为说有就有,你偷走的那只,就是最后一只了!”
陆温飞身一跃,一掌击中最近处的黑衣刺客胸膛要害,他飞扑数丈,沤出一口鲜血,不足片刻就断了气。
没了主人的马儿在原地打转,被她一截柳枝抽的飞腾而起,往长赢的方向奔去。
长赢了然,凌空飞扑下马,将陆衍横在马背上,一手执绳,一手护人,先一步疾奔而去了。
长赢策马片刻不停,待将人远远甩在身后,他忽然福至心灵,心窍一开。
他救陆衍做什么?
虽说逗弄陆温颇有闲趣,但那敌兵显然不好对付,他何故给自己找些不自在?
他飞下树梢,将肩头上的陆衍放在树下,见他容颜憔悴,本欲是想替他包扎一二的,结果一手挥过去,竟是结结实实的打了他一拳。
这人受了伤,又痴又傻的,他却趁人灵智未开,趁火打劫,反手赏了他几拳头。
终归是于道义有亏,他咬了咬牙,一吹口哨,一只雪鸮展着双翅扑过来,亭亭立在他的肩头。
他撕下陆衍身上一截白布,食指往他的伤处一点,蘸了血墨,手书一封,塞进雪鸮爪腹之中,而后自行奔逃了。
而陆温忧及兄长伤势,不欲过多纠缠,只一心再抢一匹马,心下一横,如一只猛烈的鹰隼,在茫茫箭雨中穿梭而过。
只是瞬息间,便落在马背上,一手捏住那人喉骨,一手握住枯枝,狠狠抽向马臀,那马纵声嘶鸣,在人群中疾驰乱窜。
她将枯枝一扔,拢住缰绳,稳住马儿,冲出人群。
既要抢马,不如抢贼首的马!
局势骤然变换,刺客齐齐收箭,面面相觑。
那领头之人无比心惊,这该是怎样的绝顶的功夫,才能在疾风骤雨般的箭矢之中,身似鬼魅,只在片刻间,便上马制住了他。
可她全然不知兄长早已被人丢弃。
待她策马疾奔驰出数丈,才发现渐行渐远的梨花树下,她的兄长,因肩头伤势血流如注,早已晕了过去。
若只她一人,轻巧便可脱身。
可她要救兄长,却不得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