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无疏站在堂下,扭捏半晌,试探着问道:“我知你是怕连累我,才不愿与我结亲,但……若……若你……愿意……你我婚后……我是不会束缚予你的。”
他说完,耳根红了个透。
陆温怔了半晌,捋了捋鬓边的碎发,缓声道:“我何德何能……”
秦无疏眉眼微弯,一双清透的眸子如星如月,清然皎洁:“此心昭昭若明月,千山历行,向你独行。”
陆温默了半晌,微笑道:“小秦将军,你风光霁月,前程大好,实在不必为我绝了自己的仕途之路。”
秦无疏眼里浮现挫败,但随即又鼓起勇气,不甘道:“喜欢你这件事,比仕途更重要。”
陆温偏过头去,柔声道:“我与小将军不过两面之缘,实在担不起小将军的喜欢。”
“是三次!”
他道。
加上今次,的确是三次。
她再也忍不住了,肩身微颤,心中酸楚,眼眶热泪倏然滚落。
她大约已经忘记,被人喜欢着是什么时候了。
遥远得仿佛是上辈子的事。
她如今行尸走肉般的活着,是因为恨。
她怎忍心将无辜之人牵扯进来呢?
她就这样在泥潭里打滚吧,滚成一身脏污,恨不得将自己从上到下,都染上浓稠的污秽,好让别人敬而远之。
骨子里的卑劣已到了极致,就别再妄想要那一团炽热的火焰莹灯,能够照亮她的前路了。
她立于门前,沉默了很久。
久到宋兰亭问她:“舍不得了?”
语气里的揶揄,仿佛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上位者。
只是个普通人,普通到不必再用行事荒唐,骄奢**乱去一叶障目,从巍巍皇权、父子人心中,寻得一丝喘息。
陆温打量了一下周围,宾客尽数散去,仆从侍女也都相携远离,四周寂寥,空无一人。
雨势渐小,云散月开。
陆温不由得望了望他。
清冷的月华弥漫进庭院内的婆娑树影,细碎稀薄又昏黄的月晕映在他的身上。
他已过弱冠之龄,却不束冠,任由乌黑的长发随意披散,一身红衣,袖口织了暗纹,里衬是雪一般的白。
他的身形高挑清隽,眉骨生的极漂亮,如春晖般剔透的眸里,总是带着几分笑意。
任谁看了,都要赞一句绝佳的骨肉皮相。
满身的风流倜傥,满身的潇洒浪荡。
她突然想起那日,他为她作画时的笔触,姿秀清遒,当世少有。
她忽然产生了一种错觉,无论是温和有礼、浮夸浪荡、抑或是暴虐残忍的三殿下。
都不是真正的他。
至始至终,他所表现出来的,都是他想叫他们看见的。
于是她道:“殿下。”
宋兰亭眉梢微挑,饶有趣味的瞧着她。
“雨停了,月亮,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