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温也是一怔,旋即反应过来他之深意,她回望秦无疏时,勾了勾唇,含了一缕温柔的笑:
“陆温自知下**,一身臭秽,不堪为小秦将军良配。”
秦无疏闻言一怔,神情晦暗:“我心悦于你,又有殿下首肯,我就如此不得你的喜爱,宁愿嫁予……嫁予那人,也不肯嫁我?”
陆温叹了一口气,裙摆摇曳,行走间婀娜秀姿,行至他身前,温声道:
“秦将军好意,狸奴怎会不知,只是秦家满门勋贵,怎可娶一个青楼妓子为妻,传出去,岂不惹人笑话?”
见她如此自轻自**,秦无疏只觉心头隐隐作痛,焦急道:
“那又如何,大不了我全家辞官不做,回蓬洲种地捕鱼,虽日子有些清贫,可别提有多自在了。”
陆温淡淡一笑:“可是……我不行。”
“从前,我是国公府嫡出的大小姐,如今是揽月阁呼风唤雨的艳中魁首,以玉为枕,以金为器。”
秦无疏微怔,眸底涩涩,并未答话。
她明媚一笑,粲如明辉:“若我要靖安将军府出的聘金,礼二十万金,铺七千座,珠三万颗,将军可能应承?”
秦无疏果然 一怔,面色十分为难:“若我凑一凑……”
她微微一笑,打断他的话:“如何凑?当年明安长公主出降盛家,也只聘金十万,珠三千,你秦家虽鼎赫,难道比得过公主殿下么?若真是要越过长公主殿下的仪制,不怕太过高调,遭人非议么?”
她叹了叹,继续道:“更何况,东海倭寇频生,军费因北边的战事连年削减,听闻你们秦家的亲卫,竟扮作了渔民,亲自下海捕珠,只为军士们吃上一口饱饭。”
“去年蓬洲水师折了两万,抚恤饷银久久未下,是秦家贴补了进去,几乎散尽了家财,这样的秦家,能有何积蓄?我嫁过去,岂不受苦?”
秦无疏沉默半响,半垂着眸子,神色略有些凄凉:“这些年……是会难一些……但……但只要……”
“秦将军。”
陆温打断了他,神色果决:
“我阅人无数,自然知道你是真心实意的求娶我,只是我出身欢场,年轻时靠着这一身皮肉得了将军喜爱,待年老色衰之时呢?”
“将军可会后悔当初没有娶上一个光明磊落、名声清白的娘子,可否会将我弃如敝履?”
秦无疏坦然道:“自然不会!什么贞洁烈妇,都是规训女子之术,我心悦于你,不会去管那些劳什子规矩。”
即便陆温竭力自持,滚烫的泪珠,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簌簌滚落下来:“秦将军如此待我,是狸奴三生之幸。”
她慢慢的合上眼眸,将眼眶内奔涌而出的泪意挡了回去,卷翘的睫毛轻轻颤动着:
“只是……狸奴性子轻浮,不喜被夫君束缚,也做不了相夫教子的当家主母……”
如同虚脱般,她垂下清眸,任由人潮奚落她的****无耻,自陆家覆灭之时,她早已污泥满身,不在乎多上一笔。
金银玉器,是她贪财。
酒色精气,是她荒**。
秦无疏撑起一抹笑,无奈道:“既如此……望你所愿……皆成真。”
陆温跪下身,盈盈一拜:“禀殿下,我愿嫁予吴大人为妻,此后结草衔环,报以殿下深恩。”
宋兰亭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复又将她拉进自己怀中,凑到她耳畔,轻声道:“你倒会选,宦臣亦是臣,臣妻怎可为奴?亲事若成,罪籍自消,你选得好啊。”
陆温盈盈一笑,神色娇媚柔婉:“是殿下为我挑了个好夫君。”
宋兰亭笑着抚过她的鬓发,道:“毕竟是御前的总领,这桩婚事成不成,最后还要父皇说了算。”
陆温眉眼低顺:“狸奴任由陛下做主。”
堂下宾客早已看得目瞪口呆,百感交集。
这哪里是替她挑夫君,分明是为她随便寻个由头,将她从教坊司,正儿八经的接进宫啊!
已至半夜,窗外阴雨纷纷,提灯目力所及之处,多是雨势如瀑,雷鸣轰隆。
一干宾客依次告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