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城主府陷入无比凝重的悲痛氛围,沉重气息伴随着寒风席卷呼啸。
距离江落惨死已经过去三日,他残破的尸身被齐铁嘴与张日山放入棺椁中。
正厅已经被清空,唯剩正中央的这具棺椁。
齐铁嘴面色苍白,他几次占卜开坛想要问灵,可却都未成功。
“八爷……”
听到这声沙哑至极的声音,齐铁嘴并未回头,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张日山,因为他们两人如今就像面对面照镜子一般,被痛苦,悲伤,愧疚……充斥……
“您歇一会吧,求您……”
不过短短三日,张日山好似就变了一副模样,他像是一根紧绷着的弦,又像是即将被压垮的枯木,浑身一点鲜活也无,满是颓败沉郁。
他甚至在将江落放入棺椁中后,未敢再看一眼。
他甚至在某一刻,心生绝念,他愧对佛爷的信任,没有完成佛爷的嘱托……
在这三个日夜里,他恍若经历无间地狱,内心中的愧疚几乎要吞噬了他……
他几次跪在佛爷床前,无声崩溃,差点压抑不住。
他不敢想象若是佛爷醒来,看到小落儿惨烈的尸身,会发生什么……
为何?
为何当时他没有多看顾些小落儿?
明明佛爷嘱托过他的。
可……
可这对他来说是无解的……
小落儿用命换了佛爷……
这个想法一出现,他恨不得自己当场拔枪自戕。
这让他更加不敢面对小落儿残破的尸身,他的卑劣想法,让他的愧疚更加浓烈,甚至让他不敢面对齐八……
……
齐铁嘴依旧没有回头,他同样沙哑着嗓音说道:“我无事,倒是你,佛爷未醒,你不能倒下了,西南地区的事务还要靠你处理……”
张日山唇瓣翕张,几次想要再开口,可是喉咙却涩得发紧,他怕自己失态,怕自己紧绷着的那根弦彻底断裂,所以他只得转身离开。
一头扎进繁重的西南事务中,想要借此暂且忘却,哪怕只是一瞬的脱离那无边的愧疚。
齐铁嘴听着渐远的脚步声,他心脏紧缩,他是了解张日山这个呆子的,知道他心中所想,可他又有何资格怪他?
他走近棺椁,垂下眸,再次对上少年空洞灰暗的眼眸,无边的悲意好似与外面割人的寒风一起席卷进来。
他不忍少年的眼眸蒙尘,他甚至不敢将那个念头完整的想出来,这太过残忍。
他只得用少年生前佩戴的鲛绡将这双蒙尘的眼眸遮盖。
这已经是第三日了,佛爷还未醒来,但情况已经好转,惨败的气息开始消退,苍白虚弱的面色变得红润……
这是小落儿用极为残忍痛苦的方式换来的生路。
这是他献祭自身为佛爷换的命数。
传闻人死后会在第七日回魂,不知小落儿能否瞧见佛爷醒来,了却最后的执念。
齐铁嘴这些时日的精神越发浑噩,总觉得这一切太不真实,好似一场醒不来的噩梦。
他甚至会想,他们是否从未走出过那诡异大墓的幻境?
他看着张日山陷入痛苦自责的旋涡,可他也无能为力,因为他又何尝不是。
他闭上眼睛,少年最后的笑容就会浮现在他的眼前……
当时的他为何没有察觉?
为何?
为何?!
铺天盖地的悲恸伴随漫天渺渺飞雪涌上心头。
齐铁嘴透过窗外的风雪,好似看到了那年的小落儿身披雪白狐裘,那双眼眸如初雪般明透,他转过身,精致绝伦的小脸上挂着明灿的笑:“八哥,你怎么了?”
眼前变得雾气模糊,那股血腥味伴随着冷气萦绕在他的鼻息,他知道少年回不来了,玉碎了,灵神俱散……
……
时间又过去两日,外面风雪不止,整座长硰城再次被覆了一层寒白。
“副官!副官!!”书房门突然被推开,亲兵焦急闯了进来。
亲兵:“副官您快去看看,佛爷手指动了!佛爷有要醒的迹象!”
张日山手中的笔突然脱落掉在文件上,在纸张上留下一道长长的晕开的墨痕。
怔了一瞬后,他猛然起身,与此同时心底涌起一股忐忑,手指开始颤抖,他阔步越过办公桌,稳着嗓音道:“去香堂将八爷请过来。”
亲兵:“是,副官!”
张日山快步走出书房,在路过走廊的楼梯栏杆时,他甚至不敢往下看一眼,喧嚣的寒气遇到他急促的呼吸变成一片白色雾气,随后转眼间又消散。
为了防止小落儿尸身腐烂,这座楼门在这些时日再也没有合上,冷得如同外面的冰天雪地一样。
他走到佛爷的屋门前,忐忑难安,心中的羞愧猛烈冲击着他那根紧绷着的弦,让其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