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曲调太旧，没啥新意。自选不伴奏而歌舞，要不能令观者满意，可得算你轻慢无礼，娃娃还是换个别的好。”台阁上却有人闻曲名便扬声道。

无忧循声上望，见有六人在阁上凭栏而观，除了先前见过的秦中流外，剩下五张鹤发童颜的面孔竟是一模一样，出言者便是五人之一。

“多谢迟长老提点。”幽冥五魔为极罕见的孪生五 兄弟，见他们无二致的长相，无忧很容易便猜到了对方身份，知其是一片好意，深施一礼。

“不过千树梅花千树姿，曲随人异亦自新，晚辈便不变动了，定不失礼于前。”她莞尔一笑，接着道。

“在我教主长老前献舞，公主总得取下面纱才不失礼。”吕萦雪不曾露面，只淡淡的语声传来。

无忧也不在这等小事上强拂其意，依言解去面纱。比三春艳色更绝美、比朝霞晨光更明媚的容光霎时尽现于这冰雪隆冬，照拂得众人莫不如痴如醉。直至清歌一起，惊鸿影动，众人才被惊醒过来，却又随即陷入了更深的沉醉中。待得歌尽舞终，观者仍是久久寂无声。

半晌，喝彩叫好声突兀响起，却是凭栏观赏的六人好不容易从全然沉浸中自拔了些出来，情不自禁地作出反应。除了吕萦雪，今日的观者也皆是三十年前有幸见识另一位仙姝只应天上有之舞者，睹今思昔，六人神色间均流露出深深的缅怀与叹赏。

这娃娃的不凡竟更出我等意料！思绪渐回复正常运转，适才出言的迟杰暗自慨叹，不仅是貌绝歌绝舞绝，且因了这一舞的无限美好，唤起人有关雪梅的一切记忆也只是无限美好的那部分，暂撇了其辛酸悲苦，眼前的美好与往昔的美好交织，无限延伸扩展。这仙姝之舞带给人的是无尽美的享受，是雪之魄梅之魂的完美融合，却不会让人想到要去比较什么，衡量什么。今日是无忧公主的梅花三弄，三十年前是天香龙女的梅花三弄，两代绝世佳人的无双歌舞，原就不可比，也不需比，她确实是不用换舞曲。

台阁下，同样才醒了些神的蛊姬紧抿着唇，垂眸掩去眼中的复杂情绪。雅室铜镜前，吕萦雪从余韵中依依不舍地抽回神思，抚掌赞道：“真能令人三月不知肉味了！怪道她不要伴乐，便是严坛主那般深谙音律，亦要有负此仙音神舞，寻常乐者，更是有不如无。除非是爹爹之笛，或是臭小子之箫，方能相和益彰，成双绝也。”

“这现成的萧史弄玉，可多亏得女儿费心，爹爹你莫忘犒赏哦……”吕萦雪得意地转首向上座者道，却愕然发现内力最深、定力最高的这位犹自直直地盯着镜面，但看的显然不是镜中早已舞毕的无忧，视线越过她穿过铜镜不知痴望向何处，眉宇间尽是别样的温柔缱绻；不同于对自己的慈爱宠溺，更与属下前高深莫测的冷峻教主判若两人，却是模糊的幼时记忆里不乏的印象，只是后来几无再见。室外众人的大声喝彩，室内自己的话语，显然都不曾被这从来飞花落叶难逃耳目的绝世高手听闻，他的心神完全不在当下。

吕萦雪又静候了良久，见他依旧神不归舍，试着轻唤了两声还木然不动，按捺不住上前推他下加重语气再唤：“爹爹！爹爹！！”

座中人被强行推唤回现实中，怒不可遏，满面柔和募地转换刚硬，汹涌杀气如潮迸发，不过反应过来打扰自己的是宝贝女儿，他及时收回了外放的内劲。

“雪儿，带她到书房吧。”调节了片刻心情，吕独行恢复常态，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