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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从军行- 1948年(我19岁)-1

老兵口述回忆录:〖风雨从军行〗

口述:张学仁

1948年(19岁-1)

打下许昌之后,我们9院随3、8、10纵队进驻了禹州、襄城一带。

自古以来,禹州就出产中药材,这在全国都是很有名的。

我们进驻禹州之后,整个华野部队就开始了新式整军运动,中心内容就是“三查三整”。“三查”就是以诉苦开始,查阶级、查工作、查斗志。“三整”就是整顿组织、整顿思想、整顿作风。这个运动进行了小两个月,大家也借此机会好好休整了一段时间。

我也是在这次运动中向组织上报告了当年虚报年龄参加新四军的事情。

当时上级也没批评我什么,只是重新给我发了一张登记表,让我把出生年月更正了过来。

后来我们就移驻到了许昌东边的鄢陵县,那里也是黄泛区。当时我们的主要任务就是同国民党军绕圈子,通过走路来调动敌人。

当时我们是徒步行军,敌人则是坐火车或汽车追赶我们。我们在前面走,背后是国民党军几个整编师追着我们。

那时我军作战的指导思想就是通过昼伏夜行来调动敌人,以运动战的方式寻找战机,一旦抓住战机,再冷不丁地消灭一大股敌人。

我军运动战的本质就是多跑路,通过多跑路来调动敌人,创造机会,时机到了,抓住战机就歼敌一批。

当时,我们华野的部队编制基本都是“三三制”,也就是一个连三个排,一个排三个班,全连120人。一个营三个连,加上营部在内计380人,一个团三个营,加上团部约1300人。

那时一个纵队相当于一个军,很多纵队下面都取消了师旅两级单位,由纵队直接指挥到团。这样一来,纵队司令员就可以直接指挥到下面的团长,这样的好处是下达命令方便迅速,缺点是纵队司令部比较臃肿,相当于军师旅三级指挥都集中在纵队司令部,如果碰上了敌机轰炸就很危险。好在当时我军的保密工作还做的不错,基本上还没发生过哪个纵队司令部被一锅端的危险情况。

当时的纵队也有大小之分,大的纵队有12个团,大概不到2万人。小的纵队只有8个团,大概也就是一万人出头。但是到了解放战争后期,仗打大了,编制也就大了,大的纵队都有4万人,小的纵队也有2、3万人。尤其是后来淮海战役打下来,听说有的纵队都有5、6万人之多。

1948年3月,我们华东野战军汇合了中原野战军,发起了洛阳战役。

说起来,这个洛阳战役是我们华野和中野联手一起打的一个巧仗。

当时彭老总的西北野战军在陕西刚打了宜川战役取得了一场大胜,这下镇守陕西的“西北王”胡宗南慌了,害怕西北野战军乘胜南下夺取西安,于是赶忙把驻守陕西潼关、河南洛阳的国民党军一个兵团,我记得是裴昌会兵团急调到西安去了,洛阳只留下了国民党青年军的206师及地方保安团计2万多人。

趁洛阳空虚,我们华野3、8纵队和中野4、9纵队联手发起了洛阳战役。

华野和中野的具体分工是由华野3纵和中野4纵攻城,华野8纵和中野9纵打援。

说起华野和中野的配合作战,这里还有个小插曲。

那时为了区分这两大野战军的纵队编号,我们华野这边都有一个默契。我们都习惯叫华野的纵队编号,比如3纵、8纵、10纵,等等。但我们通常不叫中野的纵队编号,因为中野的纵队编号常常和我们华野的纵队编号互相重叠很容易弄混淆,所以我们就习惯用他们纵队司令的名字来代替纵队编号,比如中野4纵的司令是陈庚、6纵的司令是王近山,9纵的司令是秦基伟,11纵的司令是王秉璋,我们就叫他们是陈庚部队、王近山部队、秦基伟部队、王秉璋部队。

这听起来有点像抗战时我们对日军的师团、旅团的叫法,什么山田部队、河本部队、岗村部队……。

在整个解放战争中,应该说华野和中野的配合作战是最多的,而且只要是两者的配合作战,基本上都是以华野为主,就连作战总指挥也都是由华野这边的首长担任。

由于华野在山东消灭了不少蒋介石的嫡系部队,缴获了大量美式装备,所以当时我们的装备远好于中野。但由于中野的前身是华北(晋察冀)的八路军,而我们华野的前身是华东的新四军,所以大家都习惯把八路军称为老大哥。

尽管大家嘴上都把中野叫做老大哥部队,可在心里却有些看不起中野的部队。其实我想这也不奇怪,因为“嫌穷矜富”也是中国人的老毛病了。

到了1948年的2月末,天气都有些热了。

我们早已穿上了从山东根据地运来的单军衣,这时配合我们作战的二野陈庚部队才刚从大别山里走出来。

洛阳战役前,我们华野和中野的部队都驻扎在陇海线的南边。有时一个大村子里还分别住着华野和中野的部队。

我们从山东到河南,在还没见到中野部队之前,华野从上到下,喊的口号都是:“向中野老大哥学习!”,可见到了中野老大哥的模样,大家的心都凉了半截,连口号也喊不利落了。

这是怎么回事呢?因为来协助我们华野攻打洛阳的是中野陈庚部队,那时他们刚从大别山出来,看样子就知道他们在大别山里过得很苦,行军队伍稀稀拉拉的,也没什么统一的军装,只有少数人穿的是正规军装,但军装都很破旧了,而大部分人还穿的是老百姓服装,就是那种自已搞土布染了一下,看起来黄不黄、灰不灰的衣服颜色。

那时的天气早晚还有些冷,陈庚部队不少人头上戴的帽子还是北方农民常戴的那种毡帽,自己再缝上两个帽耳朵来挡风。

怎么说呢?他们穿的就连跟着我们部队从山东出来的担架队都不如,真同叫花子差不多,可见中野老大哥在大别山里遭了多大的罪……。

中野部队除了服装不统一之外,武器装备也乱七八糟的,火炮之类的重武器几乎没有。

据说中野在1947年8月挺进大别山的时候,由于蒋介石调集了几十个旅进行围追堵截,他们所有的重武器都丢弃在突围路上的江河里了。

这时他们队伍里甚至连迫击炮都很少,机枪也不多,型号还杂乱的很,小日本的歪把子都算是好的,还有一些晋造的捷克式机枪。尤其是他们的步枪型号太乱,三八大盖、老套筒、汉阳造、中正式、苏式莫辛纳干,什么型号的都有。

大家私下里嘀咕:“就这么多型号的破枪,光子弹就要分好多种,打起硬仗来怎么办啊?”

转过头来看我们华野的部队,那武器装备就太让人提气了。

我们华野各个纵队的武器装备基本上是以团为单位,按照日械和美械来划分的。这样划分的目的主要是为了统一调配弹药和有利于战士对武器的熟悉。

比如我们的日械团,即全团都是清一色的日式装备。从三八步枪、歪把子轻机枪、九二式重机枪,到掷弹筒、迫击炮、九二式步兵炮,而且基本上是一个班配一挺机枪,一个排配一挺重机枪。

再如我们的美械团,即一个团全部都是一水的美械装备。从美式步枪、卡宾枪、汤姆生冲锋枪,到勃郎宁轻重机枪、光是迫击炮就分了好几种,60毫米口径、81毫米口径等。还有75毫米口径的轻型榴弹炮,两匹骡子就可以拉着走。

这些美式装备全都是从国民党部队手上缴获的,其中我们华野西线兵团的美式装备主要还是在山东歼灭了老蒋几个嫡系整编师后缴获的,其中就有在孟良崮上消灭的国民党王牌军整编74师的美式装备,不然怎么把老蒋叫作“运输大队长”呢?

我记得有人后来还专门编了一首歌来表扬蒋介石,歌的调子我还记得,但歌词只记得几句:“运输队长本姓蒋,工作积极该表扬,给我们送来了大批的美国枪”,哈哈!

洛阳战役,华野参谋长陈士榘为战役总指挥。

我们华野3纵和中野陈庚部队(4纵)负责攻城,华野8纵队和中野秦基伟部队(9纵)负责阻击打援,由于中野的武器装备很差,所以无论是攻城还是打援,实际都是以华野部队为主。

实际上,当时我们华野3纵和8纵在山东、河南的历次战役中都创下了很大的名声,成为了华野部队中响当当的主力。

那时在我军内部流传对3纵和8纵的赞扬是“攻必克,守必固”,但这一赞扬声听起来还是有些太古板,远不如当年在国民党军中流传的那样生动:“三千炮,打不动,不是三纵是八纵”。这个顺口溜听起来就形象多了。

在洛阳总攻之前,我们老9院己经先行沿着洛阳东边的白马寺绕过了洛阳城,急行军运动到了洛阳北边的孟津城。

那时这个孟津城就在黄河边上,我们医院就准备设在孟津城外的黄河渡口处,以方便转移伤员到黄河北岸的后方医院。

说起来孟津城边上的这个渡口也很有名,它就是著名的黄河古渡口,叫做“孟津渡”。

由于黄河一代代的淤泥,黄河堤也随着一代代加高,不少黄河大堤甚至都远高于地面,成了高悬在半空中的悬河。

我记得在越过洛阳的陇海铁路向北行军时,那时见到的黄河大堤已经垒的相当高了,我们在黄河大堤下行军,只能仰起头来看黄河堤,真有点“黄河天上走”的味道了。

这时我们9院基本上也算“骡马化”了,我们每个队大慨都有几十匹骡马来驮药箱和手术器材。

当我们都快到了孟津城时才知道,这时孟津县城里还驻扎着国民党的一个杂牌旅,大约有2千多人左右。

不一会儿,孟津黄河堤上的国民党兵也发现了我们的行军队伍了,就向我们鸣枪示警。

因为我们穿的也是黄军装,估计敌人也是稀里糊涂的,根本弄不清楚我们是哪一边的部队。

这时我们院长当即下命令,要队伍停止行军,并把几百匹骡马背上的药品器材卸下来,要求整个9院和警卫部队里会骑马的人员集合起来,立刻攻占孟津县城。

当时我们老9院的武器装备已经相当不错了,我们院有4个队,每个队4个室,全院差不多有1500多医护人员。每个室配有一个警卫班,每个班都配有一挺机枪、10支步枪或冲锋枪。另外9院自己单独还有1个警卫连,而且在打洛阳之前,上级还专门给我们9院配备了1个野战连,一听到传来“准备打”的命令,大家全都嗷嗷叫起来。

这时,我们的野战连、警卫连和各个室的警卫班都集合起来,还有我们这些带枪的军医,集中起来也有千把人,大家都骑上了那些没有马鞍的光背骡马,司号员还吹起了冲锋号,大家一声喊:“冲啊!”就全都冲上去了。

最有意思的是敌人一看是共军的骑兵冲上来了,加上我们这边的几十挺机枪也全部开火了,立马就从黄河堤的城墙上缩回去了。

就那么一会儿,我们就把孟津城包围了。

当时我们没有炮,只有轻武器和手榴弹,但在几十挺机枪掩护下,大家纵马冲过去,一排手榴弹扔过去,接着我们就顺顺当当地打马攻进了县城。

当时我们骑的全都是光背马,既没有马鞍也没有马蹬,但大家都还骑得很稳。说起来这要归功于当年我们都很年轻,精力过剩,每次行军到了宿营地,大家把器材药品卸下来之后,接着就是骑着这些光背马开始赛马比赛了。

久而久之,可以说我们的骑马技术都还不错。可谁也没想到,我们这一手骑光背马的绝活,在这次打孟津城的战斗中还用上了。

我们是下午包围了孟津城,还沒到傍晚就打开了城门,入城后不到一小时就消灭了这个国民党的杂牌旅。

有趣的是我们这边的仗都打完了,洛阳那边攻城的总攻都还没打响。

这也就是说,洛阳战役还没有正式开打,我们就已经拿下了孟津城,而且还顺便消灭了敌人一个杂牌旅,这也算是洛阳战役的首战告捷吧,哈哈。

那时我们几乎每个医生都有枪,而且都是缴获的好手枪。

那时候只要一闲下来,大家就喜欢互相比谁的枪好。

当时部队里还流传着一个顺口溜:“一枪二马三花口四蛇五狗张嘴蹬”,也就是枪牌撸子、马牌撸子、花口撸子、蛇牌撸子、狗牌撸子和张嘴蹬撸子。

当时我自己就有一支比利时造的勃朗宁M1900手枪,在手枪扳机上方的枪身上,刻有一只小手枪的形状,人称“枪牌橹子”,据说这还是一支世界名枪。

我这支枪牌撸子的弹夹装弹7发,再加上枪膛里的1发,枪里总共有8发子弹,所以当时也有人把枪牌撸子称为“八音子”。

说起来那真是一把好枪啊!可惜全国解放初军委专门下文,要求全军干部一律上交私人武器。

当时我还在重庆的西南军区医学院上学,上级一道命令下来,大家也没辙了,我也只好随大流交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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