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璃安顿了段朗,心里便全然担心起师父的状况来。快马加鞭赶回流萤宫时,宫门前一片狼藉如旧,但却不见了二人的去向。宫里宫外找了个遍,仍是查不出二人的任何下落。一直寻到天色将黑,那白天在宫中歇息的萤火虫们又活跃起来。
一筹莫展的叶璃自言自语道:“虫儿啊虫儿,你们可见了师父和铁大侠的下落了吗?”
那虫儿们似乎听得懂人话,竟绕着叶璃转起了奇怪的圈来。以往日落之时,它们出宫都是不紧不慢、甚是从容;如今竟这般慌乱,想必自己离开之后这里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借着萤光,叶璃又在山中寻了一夜,把紫金山翻了个遍,仍是不见二人下落。无奈,只得返回福临客栈,先和众人商议此事。
客栈这边,未央亦是忙得不可开交。江醉和段朗都伤得不轻,自己又没有真气可给二人输送。所幸叶璃走前留下了萤火之伤的解药和一些流萤宫秘药,给二人服下后效果拔群。这两个大男人眼一闭倒是自在,睡了足足一天一夜;再醒来时,各自看到自己的心上人在床边守候。试问天下哪还有比这更幸福的事?
叶璃返回客栈后,便把两位师父下落不明的事告诉了未央。未央深感此中蹊跷颇多,不敢擅做定夺,只得等他们二人醒后再一起商议。随后,叶璃又把自己和段朗之间的往事讲了一番,未央唏嘘不已。
“不管段公子是因为何事误了和我的约定,我如今都不会再怪他了……”
“六年前……那是淳熙三年吧?妹妹,你可知段师兄是何人?”未央听了叶璃讲述的一番故事后若有所思,恍然大悟。
叶璃摇摇头:“不知……莫非姐姐知道段公子当年为何违约了?”
“我的傻妹妹!段师兄是大理国王爷,六年前大理国起了兵变,想必他就是因为此事才不辞而别的。你们二人啊……真不知该如何说你们了!一个走得匆忙不留音信,一个又傻乎乎的不知道打听。若不是你二人情比金坚,山海相隔也能重逢,岂不是要后悔一辈子?”
叶璃含情脉脉地注视着沉睡中的段朗,心中是说不尽的柔情。
“傻妹妹,你们二人便是爱得太过含蓄委婉了。男女之间,有话就说,不应有心事才对;免得生了误会,也就生了嫌隙了。”未央言语之中,尽是在替他们二人高兴。当初和段朗初见时,他讥讽自己身上胭脂刺鼻,实则是因为他项上白玉瓶中装的是叶璃昔日的脂粉、他无时无刻不想念着她的味道呀。
两人正谈得兴起,叶璃却突然缄默;隔着面纱,未央也能想到她是怎样的怅然。
“妹妹……你这是为何?你又担心起师父的安危来了吗?你大可放心好啦,两位师父武功高强,肯定不会出什么事的。”
叶璃摇了摇头,面纱随之扬了一扬;未央似乎看到,叶璃的脸上……
“姐姐……”叶璃说着说着便抽泣起来,未央上前抱住她安抚。
“你说……我已经没有了当年段公子爱我时的容貌,他还会像当初一样爱我吗?”叶璃此话一出,未央便知发生了何事。那葬月宫主也戴着面纱,只怕要入这流萤宫的师门,非得自残容貌、立誓与世隔绝才行。
“傻妹妹……瞎想什么呢!你能回到段师兄的身边,已是他积了八辈子的德,他偷着乐还来不及呢!”
“可是……”叶璃话音未落,便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璃儿,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再不会和你分开了。”床上的段朗握住了叶璃的手。
当叶璃说出自己容貌似乎已毁时,段朗心中不免替她痛惜。但若问此事是否削减了他对她的那番爱意,段朗紧握的手便是最好的答案。
“可是……段公子你出身高贵,我一个贫贱女子无才无德,如今又失了容貌,和你在一起岂不是折损了你的名声?拖着我这个累赘,恐怕你一辈子也不能体面地回大理。”叶璃说此话时哽咽不止。
“璃儿!我不许你再这样想了。你我真心相爱,这便是天底下最体面的事。若是府中反对,那我就和你浪迹天涯,一辈子也不回大理!”段朗言辞真切,一言九鼎。
未央听了叶璃这番话也是颇为恨铁不成钢,她直言道:“那些伦理纲常在我听来,全是一派胡言!妹妹你不要多想,人生在世当坦坦荡荡,不卑不亢。爱便爱了,恨便恨了,旁人眼光何必在意?”
叶璃出身贫苦,从小到大,两眼所见女子的命运,不是靠出卖色相换口饭吃,便是被玩腻之后的男子抛弃,哪里听人讲过这番道理?她一时无言,便伏在了段朗怀中梨花带雨。
等到江醉也醒来后,四人总算是真正聚在了一起。所谓不打不相识也好,缘分妙不可言也罢,在这大年初二紫金山外的客栈中,四个命运各不相同的人就此把命运系在了一起,开启了一段笔墨浓重的江湖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