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负已分,觅渡公子回到座位上继续端坐,吃了几颗案上的葡萄,甚是自在。江醉和段朗虽然吃了一击,疼得不轻,但是觅渡公子明显手下留情,他们经脉脏腑并无大碍。否则以那般如神的臂力造化,二人岂有喘息的余地?二人缓了一阵,便能说出话来。以二敌一尚不能取胜,大大折了二人自恃天资的傲气。二人向那觅渡公子行礼,自愧不如。
众人有言在先,输的一方任凭对手摆布。江醉和段朗不免担心这觅渡公子提出什么无理的要求来。不过那公子倒也是性情中人,请了三人入座,一同欣赏歌舞。一曲舞罢,觅渡公子方才想起此事。
“小丫头,你可还记得你先前和我打的赌?”
江醉和段朗把心提到嗓子眼,未央却是胸有成竹、落落大方:“自然记得。公子要我做何事,开口无妨!”
那公子倒是颇为赞许未央这番态度,他大笑道:“你的心倒是大,就真不怕我把你掳回我的山庄去吗?”
未央一笑:“我先前说就算我有这个心,只怕公子也没有那个胆。现在看来,公子不是没有胆,只是没有那个心。”
“哦?你就如此断言我不会做这种事?”
未央察言观色自有一番见地,与那觅渡公子攀谈几句,便已知其取向大致如何。这觅渡公子对此避而不谈,未央也不点破,只是指指那公子身后的四名侍从:“只怕公子的兴致不在我这小丫头身上咧。”
觅渡公子见自己心事被戳破,倒也不气不恼,只是对这聪明伶俐的丫头多了几分喜爱:“人人都言江南女子如水般通透,今日一见果真如此。”两人互相美言一番,有说有笑,甚是投机,看得江醉、段朗二人不明所以。
宴间,江醉偷偷戳了未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未央知此事务必向江醉澄清,但他一时也未必能理解清楚;思前想后,便附在他耳边轻语四字:“龙阳之好。”语罢,在那江醉耳垂上轻轻咬了一口。江醉被未央撩拨得忘乎所以,虽仍不明其中事理,但心中醋意和不解已是烟消云散。这番情境,虽是**中为人所称道的浓情蜜意,但有些话总归还是说清了好。这一耽搁,便留下了祸根。段朗的眼界比江醉开阔得多,后知后觉,他便知了这觅渡公子究竟如何,也知了先前未央为何敢口出狂言。
一边是话里投机,一边是不打不相识,这觅渡公子此次中原行还是头一次这般畅快。与未央探讨音韵词赋,与江醉、段朗探讨武学,甚是快活。一番畅谈后,三人俱感这觅渡公子实为可爱,并非外界所传言那般淫邪,因此不免心生疑惑,冒昧向他问了那传言一事。
觅渡公子倒是豁达,大笑道:“以讹传讹,如是而已。那入我山庄的并非只有女子,亦有书生;而入庄所为之事,也并非行淫练功。也罢也罢,旁人眼光何必在意?”
三人仍是不解,未央继续问道:“那公子究竟所为何事?”
“昨夜小寐,忽疑君至。却是琉璃火……”觅渡公子口中念诵着什么,语气怅然。
江醉、段朗不明其意,未央却是听得颇为入心:“这小令倒是精巧、凄婉得很,只是似乎少了一句。”
“是啊是啊……少了一句,少了一句!十年了,我依然不知道那最后一句应是什么……”未央听觅渡公子言语极为凄楚,虽隔着面纱,看不到他神情如何,但已知这小令背后有一个让人心伤的旧事。
“所以传言那些被公子掳进山庄的女子,都只是公子请来补这最后一句的才子佳人罢?”
公子默然,仍沉浸在那绵绵的伤情之中。热泪盘旋间,自言自语道:“阿留啊阿留,你离我而去已让我肝肠寸断,为何还要给我留下这般牵肠挂肚的诀别……”
此间言语,字字泣血。未央便已知了那个凄楚的故事大致如何。心爱之人临终所诵小令少了最后一句,换做是谁也会为此念念不忘、牵挂一生的吧。未央被觅渡公子这番深情打动,不住安抚他情绪。良久,他才回过神来。
“对不住,我又多愁善感,扰了气氛了。”觅渡公子致歉,自罚三杯。众人回敬。
见他情绪安定下来,未央便和他探讨起了那支小令:“那公子最终还是没有填到最合适的一句吗?”
“自是没有。我遍访天下风流才子佳人,十年间填了成千上万句,但终究没有一句合我的心意……”公子再饮一杯,“也罢,天下只有一个阿留。这最后一句到底应当如何,恐怕只有我死之后见了阿留才知道了。”
“公子何出此言?人生当在世,岂可盼望那死后之事?”未央此言略有不恭,但觅渡公子也不计较,只是黯然问道:“莫非秦姑娘你有妙句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