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这武夷山止止庵中少年江醉因仗义出手,救了那明教教主韦不凡一命,便受其恩惠,得以前往江南第一大帮洞庭研习父母所遗剑谱。江醉自小在这武夷山中成长,唯海琼真人一亲近之人,不通人情世故,不食人间烟火。这番出山闯荡,必要惹起诸多事端。真人自称每十年闭关一年时,部分记忆随之消散,故只知其名为江醉、这剑谱是其父母所遗,其他一概无知。江醉与父母相认之心虽切,但也不便责怪真人。
明教教主韦不凡已飞鸽传书洞庭掌门铁百炼,将其中原委一一告知,并将明教圣火令赠予江醉,可保他在江南之地畅通无阻。江醉知真人神行甲马可瞬行数里,但苦于未得真人传授,便只好收下韦不凡所赠千里马及金银盘缠。
择一良日,江醉告别明教诸人,便出了那武夷山去。临行前,江醉特意叮嘱韦不凡,庵中医柜存有紫清丸,明教弟子若要用但取无妨。只是要时常留意紫阳、杏林、紫贤、翠虚四世祖师之像,不可使其受风吹雨打、鼠虫啃食。韦不凡自是欣然应允,专遣两年幼小徒,日日进庵打扫,续其香火。
韦不凡所赠黑骥宝马风驰电掣,日行千里,江醉一日便抵那江南西路首府隆兴。
这隆兴原名为南昌,在五代时本是南唐政权南都所在。北宋初,为打压南唐残余势力,将其降为洪州。怎奈此地藏风聚气,吞山观海,自是江南一大风水宝地,故后来又升其为隆兴府。初唐王勃曾盛赞此地为“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经数百年经营,隆兴府已俨然成为江南重镇。其繁华虽不比汴梁、临安,但对于第一次走出山野的江醉来说,这车水马龙、热闹非凡之景象,实属平生未见。虽有要事在身,但对于这少年郎来说,贪玩、好奇正是寻常本性;故江醉在隆兴停留数日,到处游历。
流亡佃农在城中乞讨为生,乃是历朝历代常有之景象。江醉不谙世事,因真人常教他要积德行善,故在这偌大隆兴城中,每逢一叫花,便取包中元宝与之。韦不凡所赠盘缠足以置办良田百顷,江醉不知金银价钱,两天之内竟赠其大半。隆兴城中叫花传言:一麻衫少侠出手阔绰,遇之便可得元宝。故近日隆兴府中也传起“麻衣小财神”的名头来。
江醉却是苦不堪言,他只道流亡者寥寥无几;但几日经历,他便深知这繁华之下,有多少寻常人家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只凭一己之力施舍银两,怎可能救所有黎民百姓?话虽如此,但闻其名追赶而至的叫花就立于自己眼前,江醉亦是十分心软,将所剩元宝尽数相赠。
行程不过一半,江醉已尽失其盘缠,不免懊悔。正于桥头树下歇息时,倒有几个受其恩惠的叫花为其送来炊饼、包儿。江醉深感其德,连连道谢,大口食之,丝毫不嫌叫花腌臜。那叫花们自然是万分惊喜,席地而坐与之攀谈,上至宫廷秘闻,下至风土人情,江醉总算是对当今天下之情形有所了解,不至于一无所知。
谈及宋金战事之时,连这叫花们便也神情激昂,恨不得啖金人肉、寝金人皮。江醉得知,如今南方之流亡百姓,大多是北地故民。其家其田遭金人焚坏,其妻其女遭金人掳掠;南宋朝廷却偏安一隅,不思北进,地主豪强之压迫,较金兵有过之而无不及。江醉怅然,原来这山外世界虽灯火辉煌,但却是这般险恶。荣华富贵在那皇帝高官手中牢牢掌控,属于黎民百姓的烟火又有几分?
正交谈间,两匹快马却停在了树前。江醉抬头一看,那下马之人径直走来。其一人着白锦圆衫,一人着皂麻粗衣,是为一公子一仆人。
那公子生得唇红齿白、一表人才,一举一动风姿绰约。
他走到江醉身前,开口便问:“你就是那麻衣小财神?好不威风!”
江醉起身恭敬道:“都是叫花朋友抬举。不知阁下有何贵干?”
“哼!”那公子哥倒也不正眼看他,甚是轻蔑,“你可坏了本公子的大事!”
江醉不解:“阁下此话何意?”
“嗨,少侠不要误会。我们秦小……公子和少侠一样,近日都在这隆兴城中仗义疏财。只不过少侠出手阔绰,一出手便是一元宝,所以我们公子所设粥场分外冷清,叫花们都去这巷陌之间找寻少侠的足迹了。”那公子身后的仆人道。
“原来如此!倒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江醉得知这公子也是行善之人,便不再计较其言行之轻蔑,揖身再拜。
那公子反倒是不依不饶:“乡巴佬,总算知道本公子的厉害。”
江醉不知“乡巴佬”一词何意,便转身去问那叫花。叫花如实告知。
公子见江醉竟不知自己在辱他,不免觉得滑稽,噗嗤一笑:“喂,小财神,你是真傻还是装傻?我看你出手阔绰,不像是农家子弟,为何却穿得这般寒酸?”
“公子见笑了。我本是山野之人,平生头一次到这般繁华之地。至于那些金银,都是贵人赠我的盘缠。”江醉言辞恳切,那公子不由得不信。
“盘缠?你从哪来,要到哪去?”公子觉得眼前之人甚是有趣,不免对其生好奇之心。
江醉心想这人不像坏人,便将自己的行程和近日经历如实告知。
“你要去洞庭?”那公子听闻他也要去洞庭,不由一怔,这便是缘分吗?“不过隆兴离洞庭少说还有千里之遥呢,你盘缠尽失,如何才能抵达?”
江醉默然。
“好吧,本公子见你心地善良,愿意赠你白银十两……不过嘛,你得帮我去做三件事。”
江醉为之一振:“说话算数?”
“说谎是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