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喝醉酒的女人,半夜三更能安然无恙地爬上半山腰,偏偏到了寺庙才不省人事,一次就罢了,次次如此,可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大抵也只有满心纯善的佛门子弟才会相信吧。
「你且听我说,」许杭压低声音,附在小沙弥耳边,「往后她若再来找你师父,你能挡就都挡回去,少让你师父见她。」
「为何?」
「她一个女人,深夜出入寺庙,知道的说你师父心善,不知道的会说寺庙秽乱。况且那女人是有些身份的,为你师父好,你听我的便是了。」
小沙弥觉得说得极有道理,不一会儿又犯愁了:「可是,她要是醉酒而来呢?总不能放着不管。」
许杭默了一会儿,才道:「你写幅对联,上联写‘误抚琴为周郎顾’,下联写‘孝悌忠信礼义廉’,到了晚上就偷偷挂在庙门口,她若看到就再不会深夜醉酒于此了。」
小沙弥不通诗书,大惊,嘴巴也合不拢了:「这哪里是对联……是何符咒不成么?果真如此有效?」
自然,许杭不会告诉小沙弥,这幅对联是在讽刺黑宫惠子一厢情愿、恬不知耻。黑宫惠子曾经是大家闺秀,这点字谜她必然看得懂,会羞愤而去。
倒不是他真的觉得黑宫惠子此情有多么不堪,若是两厢情愿,本也是件美事,纵然世俗指指点点,关起门来不听不见,谁理会呢?
毕竟,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干干净净的人物。
只是落花有意而流水无情,神女有梦可佛祖无心。
与其日后纠缠出大麻烦,不如他今日就当这么个坏人,断了她的念想才好。
只有戏文里才会说,情让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生生死死经历过的人才知道,活着才是可贵的。
他一生见过的杀戮太多了,今后,希望能少一个,就少一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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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杭回到金燕堂的时候,蝉衣说袁野在厅堂里等他很久了。许杭没有一丁点奇怪的神情,而是未卜先知一般说:「哦?终于来了。」
厅里,袁野站在那副燕出焚火的画,如今方知道其中的深意。
听到许杭的脚步声,他指了指那副画:「…那么早以前,你就留下了伏笔,可是我笨了些,没有看穿你。」
许杭就在他身后两步的距离:「你在说些什么?」
「这里只有我们,何不说实话呢?」
「你想听什么?」
袁野转过来,开门见山:「我知道一切都是你干的,将贺州城搅得天翻地覆,见首不见尾的人,便是你,许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