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车人长得满脸胡须,行为十分怪僻,从未见他入酒店吃饭,而只在酒家门前呼小二出来,出手倒是极为大方,一抛就是一锭大银,命小二送来酒食,驾车人先将酒食一件件递入车内,让小二送来一大壶酒,一大腿羊肉。左手执壶,右手拿着羊肉腿,站在车旁大口大口吃起来,又唤小二为用极好的马料喂马,人马喝饱吃足后,又匆匆赶路。晚上也不见他们进客栈休息,每每天色极暗,无法再赶路时,驾车人便靠在车门旁就地坐着休息。一旦天色稍亮,能够看清路时,便又驾车而行。
怪异的马车,怪异的车夫,怪异的举动,层层怪异的魔圈,笼罩着一种莫测的神秘。
见多识广的毕天柱,尽管历经风风雨雨,见过了不少稀奇古怪之事,但对这辆神秘之车,依然无法破解。只好继续在后面跟踪。
神秘之车从千秋关镇穿过西天目山,奔余杭、跨海宁、直达海盐,来到五原镇的码头上。马车这才停下,从里走下六人,却是少林的悲云大师、武当的清风道人、崆峒派掌门人玄玄道长,恒山派掌门人凌霄道长、还有一位东洋人押着毕风云走下马车。
毕天柱一看,心中一喜一忧。喜的是见到了几天未见的云儿,而且安然无恙。忧的是云儿在这几位掌门人的押解下,要想救出实属艰难。眼见毕风云跟在那位东洋人身后,木然的向前走着,两眼直呆呆的望着前面,目不斜视。毕天柱十分奇怪,平日没有一刻能够安静的云儿,此刻为何如此老实。仔细一观察,便看出蹊跷。云儿那双活灵活现的眼睛,此刻已毫无生气,除了直勾勾死板板的盯着前面,就没有转动一下。一见云儿如此反常,心里顿时明白:可怜的云儿,已被人制住心智。想到这里,毕天柱心往下沉,因为他知道,一旦心神受制就得任人摆布,而且除了控制者,别人是无法破解的。
堂堂丐帮帮主,一生都是从大风大浪里闯荡出来的,经受过的艰难和困苦,可谓数不胜数,有几次几乎是与死神擦肩而过。尽管如此,面对生死磨难,毕帮主从容处之,视若无事,脑袋掉了碗大疤,他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然而面对云儿的处境,毕天柱心如刀绞,却无计可施。如此强大对手,莫说是救出云儿无望,即便能够救出云儿,若不能解除控制,依然无济于事。可是能眼睁睁看着云儿被倭人带走么。不行,无论怎么样也得设法将云儿救出。于是,轻声和身边的雷、电、雪、雨四大护法商量营救云儿之策。这边还在商量,那里已开始行动。只见悲云大师等四人守在后面,赶车人护住那倭人正往码头上的一艘大船走去。
来不及再商量,毕帮主急声喝道:“雷、电、雪、雨,缠住那四人。”声落,已是一式平步青云,纵身而跃,人如大鹏展翅,腾空而起,横掠六尺,直扑倭贼。身子尚在空中,耳旁已闻怒喝之声,紧接着一阵呼啸之声,迎面扑来。正是赶车人,用那手中马鞭袭来。那马鞭却非普普通通的一条鞭子,乃是海蛟皮编成,虽然长达丈余,可赶车人使得虎虎生风,尤其是那呼啸之声有如凛冽疾风,不仅裂耳刺骨,而且寒气逼人。只见赶车人一式阳关三叠,软软的马鞭,立时有如一杆长枪,直向毕帮主刺来。毕天柱身如旋风,呼地转到赶车人的身后,出手就是一招飞龙在天。赶车人听到身后掌风击来,人未动扬鞭朝后一甩,一股鞭风如汹涌浪潮涌来。毕天柱轻哼一声,已将绿玉打狗棒取出,仰身避过鞭风,顺手击出一招棒打恶狗。两人你一招来,我一招去拼得十分激烈。
毕天柱心中暗暗着急,想不到这位赶车人如此难缠,自己虽然不至于落败,但若想胜他,至少也得在千招以上,毕帮主心中暗自思忖,江湖上善施长鞭的没有几人,莫非此人竟是赫赫有名的东海奇鞭崔德生。如果真是东海奇鞭,却实在难缠,可目前不是与他缠斗的时候,必须早点摆脱赶车人。拼斗之际,用目光扫了一下四大护法的形势。不由得更为吃惊,雷、电、雨、雪拼斗得十分吃力,悲云大师功力深厚,那套百步神拳刚劲有力,拳风逼人;清风道长剑法极为凌厉,尤其是那套回风剑法,更是无法与之对敌;玄玄道长深悉崆峒派武功之精华,飞龙剑法出神入化;凌霄道长原系少林弟子,达摩剑法烂熟于心,深得奇诡快捷之玄妙。四人拒敌,虽自成一家,未能汇通,但都是武林中顶尖高手,其磅礴之气势,则是非同小可。幸亏四人神智不清,只能将自身功力发挥十之六七,但是也因为他们神智不清,所以只是一味的进攻,丝毫不顾及自身的安危,又使攻击力提升了一成。丐帮四位护法之首雷天石,以浸淫数十年的奔雷掌法抵住悲云;护法中的**钟进,以拿手的闪电剑挡住清风道人;老三俞先文仗着奇妙的千缕雨丝剑,敌住玄玄掌门;老四张乐明用雪花仗法对付凌霄掌门的达摩剑。四人对四人,凭实力四位护法略逊一筹,好在四位护法经常在一起演练,一套四象阵法已经练得十分娴熟,这才堪堪抵得住悲云四人凌厉的攻击。但是相持一久,四位护法因内力没有悲云四人的功力深厚,定会因耐力不足,必败无疑。但坚持两三百招,似乎问题不大,这边形势已明,心中稍宽。便想看看云儿的情况,一眼看去,大吃一惊,只见那东瀛人一手提着云儿正往一艘大船上走去。大船正准备起锚,水手们正忙着扬帆待驶。毕天柱心中大急,将功力提到极至,右掌连推三掌,一股巨大的掌风猛地冲向驾车人,驾车人猝不及防,一个趔趄差点倒在地上,刚刚站稳。毕天柱左手的打狗棒已击在驾车人的右肩骨上,“哎哟”驾车人哼了一声,倒在地上,毕天柱此刻若取驾车人之性命,可谓易于反掌,可他并无暇乘胜追击,而是越过驾车人,飞身直奔倭寇。眼看离东洋鬼子只有几步之遥,忽然,眼前的东瀛人和云儿均失去踪影。毕天柱大奇,绕身一圈仍不见人。心中思忖:那东洋鬼子带着云儿,去了何处。正琢磨时,却见那艘大船已经往大海深处驶去。莫非他们已上了船,抬头望船上,果见那东瀛人站在船上正嘲弄的朝毕天柱招手。
毕天柱见此,后悔不迭。原来那东瀛人,也是东瀛数一数二的武林高手,极擅长忍术,即中原的隐遁之法,他见毕天柱武功奇高,知道难以匹敌,便来了个三十六计溜为上计。借水遁走爬上了船。大船顺水急驰,浪激飞舟,霎时已成为一个黑点。
毕天柱无可奈何,见四位护法还在苦斗,便上前将护法从缠斗中解救出来。轻声喝道:“撤”四位护法闻命,立即脱身而出。四位掌门见对手停止攻击,也没有再还击,只是眼睁睁傻呆呆的看着对手离去。
毕帮主心里十分疼痛,但也无可奈何,只得和四位护法缓缓地往回走着。一路上沉默无言,无精打采。
他想起与风云朝夕相处的日子,心里涌起一股暖流。那日,他路过一座荒凉的山岗,忽然,原本湛蓝的天空,飘来一朵黑云,紧接着刮来一阵狂风。毕天柱惊奇的发现,那朵黑云在狂风的吹拂下,正向前急速的滚动。尤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云停风止,风动云移。风送云飞,云随风走。
毕天柱感到奇怪,好奇之心顿起,便跟着这风、这云奔跑,跑到一个开阔的草地,那风止了,云也不见了。毕天柱围着草坪转了一遍,却在一个茂密的草丛里,发现一个包袱,捡起包袱,里面是一个小孩。小孩大约六个来月,胖乎乎的脸蛋,一双又大又圆又亮的眼睛,胸前挂着一块十分奇特的石锁。看着毕天柱,眼睛骨碌一转,咧嘴笑了笑。毕天柱心中一热,顿生一种喜爱之情,仿佛觉得这小孩与自己有一种难以割舍的亲情,再也不肯放手。于是,这小孩从此就和他相依为命。想到那股奇特的风,那朵怪异的云,心中不由一动,莫非是老天有意,赐一个麟儿给我毕天柱。于是便给孩子起了一个响亮的名字:风云,毕风云。
云儿自此由毕天柱亲手喂养,每天看着他哭,看着他笑,听着他喊,听着他叫。毕天柱从此因他之乐而乐,因他之悲而悲。从咦呀学语到蹒跚学步,眼看着风云一天天长大,作为丐帮的一帮之主,自然每天少不了俗务缠身。从没带过小孩的毕帮主,此刻是既当爹又当娘,每天亲手为风云打点一切。让他跟帮中墨水最多的百修书生呼延信习文,让帮中传功长老为他伐毛洗髓,三岁开始奠基,五岁开始练功,练了十年,已能够跻身江湖一流高手之列。
风云对毕天柱十分孝顺、体贴,小小年纪却是知冷知热,每每等毕天柱忙完一天回来,小风云总是十分懂事的递来一杯茶,端来一把椅,一声亲热的呼唤,一个娇嗔的动作,使叱诧风云的毕帮主,感受到一种温馨、一种甜蜜、一种从未享受过的天伦之乐。虽说并没有血缘关系,但他们之间的亲情,却是比亲生的父子还要亲。为了风云,毕帮主宁可舍弃自己的生命,也要使风儿幸福快乐。而风云也把义父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曾多次奋不顾身舍己救父。这次为了让义父摆脱被迷失本性的几大掌门的合围,才以身犯险,惹火烧身,而失手被擒。
毕天柱此刻已是心如刀绞,痛不欲生。真恨不得身长双翼,腾空而飞,飞到大船,救出云儿。可是……,他站在岸边望着茫茫大海沉思,连驾车人与几大掌门何时溜走,也未顾及。
就在这时,一位丐帮弟子匆匆跑来报告,戚将军陷入倭寇包围圈里。毕天柱这才稳住心神,忙派几名人机灵、武功高、通水性的弟子,乘船尾随那艘大船追去。
毕帮主领着四大护法挑选五百名武功高强的弟子,正准备奔向上峰岭,恰好绝刀门的周信拜见毕帮主,两处兵马合为一处,直奔倭寇杀去。不仅解了戚将军之危,而且与戚将军一道将倭寇消灭殆尽。
听完毕帮主讲述风云的遇难的情况,沈存义眼前浮现出风云高兴时的天真浪漫,与敌人拼搏时的机智奋勇。心情十分沉重,很为风云担心。
刘任侠虽然没有见过风云,听到毕帮主和沈存义谈及风云的故事,心中顿生喜爱之情,也为风云的安危担忧,想了想对沈存义道:“义弟,你不是精通周易八卦,何不占上一卦,看看风云到底有何危险。”
毕帮主本不信卜易之说,然而,人在无可奈何之下,求神问卜乃是精神上的唯一寄托。一听沈公子能卜善卦,忙催促道:“是的,还是请公子给算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