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剑一击掌:“卓兄,正所谓英雄所见略同,郭某亦有此意。”两人大笑,携手而立,同往山下走去。
月隐星稀,虫鸣蛙唱,两人乘着夜色,提气急奔,不到一个时辰,就已来到山下小镇的一个酒楼。
点了酒菜,开怀畅饮。两人皆是酒中豪客,连续几天山颠拼斗,餐风露宿。使他们感到坐在酒楼饮酒,确是一种难得的享受。大碗满斟,一饮而尽。一大坛酒,几个回合,就已喝个干干净净。酒楼的小二,来来回回跑了几趟,他们的桌边已摆了好几个空酒坛。夜已深,整个酒楼只剩下他们,酒楼的小二,已将大门掩上,表示就要打烊。两人只得喝完碗中最后一滴酒,正待起身离去,突然“嘭”的一声,大门被一脚踹开,闯进四名大汉。
“快,拿酒来。”一位红脸大汉大声嚷道。
看着四人凶狠霸霸的模样,老板无奈,只得叫小二送上一坛酒,拼了几盘卤菜。
四人一见酒菜上桌,迫不及待的狼吞虎咽起来。
邪刀、魔剑两人一见来人蹊跷,便不忙着离开,又叫小二沏来一壶茶,坐了下来。
却听一位青衣汉子轻声问道:“师兄,师傅要我们匆匆赶去和阗之西,听说那塔克拉玛干沙漠十分难走,很多人都是葬身在那鬼地方,《天竺武经》真有那么神奇,值得我们连性命都不顾了么。”
红脸大汉粗声说道:“师父也是听到许多武林人已往那里去了,这才匆匆赶去的。也不知那鸟书是真还是假,竟值得这么多人去送命。”
《天竺武经》四字一入耳,魔剑、邪刀两人同时一惊,心灵为之一震,便凝神而听。
虽说两桌相距丈余,四人讲话又是极力压低声音,但他们的谈话声,仍是十分清晰的传入两人耳中。
传说,早在唐朝时,在和阗之西有一座城叫赫来罗羌城。当时该城的北面立着一座高约两丈,用檀香木雕成放射金光的佛像。一日,有一位圣人来城求取佛像,城里居民非但不肯给他,反而虐待这位圣人,他们把他捆起来,挖个大坑,把圣人埋在地里,只露出一个脑袋。一位善良的人偷着给他送来食物,最后还搭救了他,这位圣人临走时,对那位善人道:“七天之内,将有一阵沙雨从天而降,将会将全城全部掩埋,只有你能逃脱此劫。”这位善人便告知城里的的人们,但无人相信他的话。善人只得只身躲在一座石洞里,第七天果然刮来一阵风暴,城中建筑全被刮倒,接着又是一阵特大沙雨,将整个城市全部淹没。
这赫来罗羌城,原是佛教传经之地,是中国通西域的经贸要塞,城中不仅有着无数金银财物,奇经异宝,更有不少佛经圣典,武林秘笈,这些东西被风刮得到处都是,都被埋在沙漠之下。
这个传说沉寂了六、七百年后,不知为何又传了出来。所谓财宝动人心,便有一些不怕死的,为求得奇珍异宝,竟不顾性命,冒死而至。其中不乏穷斯滥矣的贫寒之士,为发大财忘却安危;也有得道高人,为探佛理舍生忘死;更有武林人士,为达武学颠峰,以身犯险。虽然大多数到此,落了个尸骨无存,但也有人确有所遇。
据说有一位天竺高僧,携徒来此,无意中发现一条通道,寻径而入,竟找到了一套《天竺武经》,高僧边走边看,已然着迷,忘记身在何处,徒弟再三催促,高僧不肯启步。这时,一阵狂风将沙石卷起,眼看已将通道堵塞,高僧这才惊觉,挥掌劈开一条道,在运掌将徒弟推出之时,高僧自己却被埋在沙漠之下,再也没有出来。徒弟只得含泪而去。而高僧得到《天竺武经》也就通过徒弟之口在江湖上传开。
《天竺武经》传出来后,便引起武林人士的轰动,冒险一探者,更是数不胜数,只是这沙漠地带逐年延伸,已由数百丈方圆之地,扩展为一望无际,绵亘数百里的浩瀚沙漠,,形成令人闻之色变的死亡之海。许多武林人士冒险前往,竟然一去杳无音信,自然已经葬身于沙漠的海洋之中。
魔剑、邪刀两人,本对这段武林逸事早有所闻,只是传说纷纭,以为不过是空穴来风,不足为信,而今又听到这四人言及此事,并有许多武林人士前往一探。不由为之一动,两人相商,志同道合,便也买得良马,备得食粮,日夜兼程,直奔沙漠。
到了塔里木,为节省时间,两人想请一名向导,岂知一听赫来罗羌城几个字,无论出多高的价钱,也无人愿意来。金钱虽然诱人,但没了生命却是无法享用。这些人本是见钱眼开,但毕竟更爱生命,在钱财与生命的权衡中,天平还是倾向生命。无奈之下两人只能向土著人问明路径,购置了六匹骆驼,备足食物和水,开始了穿越死亡之海的旅行。
驼背老人说到这里,停顿了一阵,双眼凝重的望着前方,仿佛是触动了那根记忆之弦,正屏住呼吸,顷耳聆听来自刻骨铭心骇人听闻令人毛骨悚然的回忆。
进入沙漠不久,那些不毛的沙丘愈来愈高了,刚开始高的只有五六丈,再往前走,高的已达十余丈。地下都是细小的黄沙,目力所及除了高高的沙丘,就是茫茫一片的黄色沙漠。没有小草,没有花香,也没有树木,没有一点植物的痕迹,没有一丝绿色来点缀。脚下软软的沙土,仿佛是一个个的陷阱,一脚迈出去,就深陷齐膝的黄沙中,两人尽管功力奇高,耐力惊人,面对浩渺无际的行程,遥遥无期的跋涉,盖世的武功,绝佳的轻功,根本派不上用场。只能一脚一脚,一步一步艰难行进。更可怜的是那几头骆驼,笨重的身躯,加上沉重的负荷,使它一脚陷下去,一时竟拔不出来,两人还得用铁铲为骆驼开路。
大漠黄沙遮蔽天,长途跋涉路唯艰。过度的疲劳,使他们无力行进,便与暮色苍茫中,平坦沙土上支开了帐篷。这块地四周都是高高的沙丘围绕,中间居然有着两株柳树,这是他们一路而来唯一见到的绿色,为了使眼前的绿来弥补、充实心中的绿,他们便傍着柳树,望着绿枝条,铺上羊皮,进入梦境。
午夜,一阵暴烈的西风挟着风沙呼啸而来,惊走了他们的梦,掠夺了他们的宁静,暴风的肆虐,发出凌厉、凄惨的咆哮,使他们再也无法入睡,只得坐起来,两人背靠背,一直等待到天亮,这才装上行李,开始了新的历程。还没有走出十里地,一阵旋风挟着沙子在丘顶上跳舞,一种黄中衬红的烟雾在飘动,天空变成混沌的蓝色,刹那间,由东袭来一阵暴风,扬起的飞沙漫天起舞,刚才还是晴朗的白天,此刻宛如进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他们开始领略沙漠中瞬息万变的天空。
在一望无边的广袤沙漠里,当频频遭遇暴风沙的袭击下,他俩第一次感受到了大自然的残酷和恐怖,体验到了个人之力的渺小和微弱。曾经目空一切不可一世的他们,茫茫无涯的跋涉中,已经失去了自信乃至自我,每天只是机械地本能地无奈地艰难行进着。累了倒地而睡,醒了继续又行。没有时空的概念,没有日夜的更替。唯一存在的就是茫然无助地举步迈进。如果人生可以后悔,也许他们将选择放弃;如果时间可以倒流,也许他们不再冒失。可惜这一切都无法挽回,迈出的步子就如泼出的水是无法收回的。不管他们愿意还是不愿意,都必须老老实实地去接受,去面对,去承担。
只是虽然承受了难以想象的磨难,但这还只是苦难的开始,更为艰辛、更为困苦、更大的灾难正张开罗网,等待他们自动投入,正伸开双臂,任凭他们自己拥入。令人不堪回首的帷幕,终于迫不及待地拉开,随着几匹骆驼的相继死亡,消失了残存心中的希望。而眼睁睁看见那匹唯一地满载着水箱和食物的骆驼,从沙丘顶上摔下,陷在沙坑里,渐渐地被涌动的流沙掩埋,无力也无法去挽救、去抢回那维系生命的资源。他们仅存的梦幻也随着骆驼慢慢沉沦的身躯而破灭……。
天茫茫,路漫漫,旅程何日是尽头。脚下的沙地如此柔软,给人的第一印象是那么温柔,谁知竟是一个又一个陷阱。看来,外表的美丽,并不代表内在的善良。虚伪不仅是人类的专利,可恨大自然居然也染上了这种恶习。他们一步一个脚印的向前挪动着身体,炙热的黄沙烤得他们汗如雨注,干燥火热的环境,本就使他们干渴难耐,汗流过多的消耗,将体内的水份挤尽,蒸干。此刻,他们心中最企求得到的莫过于一滴甘泉了,如果可以,他们情愿用全部的财产,乃至毕生为之追求的武功,去换取那微不足道的一滴甘泉。除了渴的折磨,还有饥饿的困扰。肚子瘪瘪的,肚皮贴着背脊,肚里不时的奏响着一支支乐曲,只是这种乐曲既不美妙,更不悦耳,甚至还特别的令人伤感。饥饿本就令人难受,而更难受的是他们的身上还有着一些食物:羊皮囊里装着为数不多的水,背囊里还留着一些干粮。可他们舍不得吃,也不能吃。因为他们知道,将依赖这些食物度过漫长的日子,走过漫长的路。手上触摸着食物,肚中忍受着饥饿,心里时时产生饱食一餐的冲动,脑子却要理智地拼命地去克制。这种精神上的压抑甚至比躯体上的折磨,更令人难以忍受。两人只得凭着超人的意志,坚强的忍耐着,苦苦的支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