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断断续续看见一具具尸体,从他们的装束和佩带的兵器,可以断定一定是武林人士,一定也是为《天竺武经》而来。唉,都是武经惹的祸,一念之贪葬身异乡。魔、邪两人虽有所悔,为当时的冲动和贪欲后悔,可是事到如今悔已晚,船到江心补漏迟。生米煮成了熟饭,圆木造成了大舟。悔也无用,只有硬着头皮撑下去,也许只有坚持,方可寻得一线生机。
过度的疲倦和劳累把他们击倒在沙丘上,使他们陷入朦朦胧胧的睡眠状态。忽然,两人仿佛听到了穿行森林里疾风的呼啸声;听到了惊涛拍岸的溅水声;听到了山泉汩汩流水的叮咚声。他们来到山泉,双手捧起清冽的泉水,低下头啜口长长地一吸,清凉的泉水滋润着干涸冒烟的咽喉,品味了无与伦比的绝佳享受……。一阵猛烈地飓风,将黄沙掀起重重的击在脸上,惊醒了他们的梦幻,把他们唤回到可怕的、残酷的现实。
挣扎着爬起来,将身体移至避风处。还好,狂风一吹即逝。薄薄的云彩遮蔽着天空,给太阳蒙上一层薄雾。“嘎——,嘎——。”两只野鹅,从他们的头顶一晃而过,往北飞翔。这是他们进入沙漠来,第一次看到的飞禽。意外的一幕,重新燃起了希望之光。野鹅栖息的地方,必定有水。这是他们用重金从土著人那里买来的常识。绝处逢生,枯木逢春,他们没有选择,惟有拼命一搏。吃完了最后一点干粮,把水囊对着嘴用力地挤着,终于滴出了一滴水,把唇舌沾湿。于是,拖着沉重的双腿,蹒跚地朝野鹅飞去的方向迈进。为了保持体能,他们压缩了除迈腿以外的一切活动,连说话也变得奢侈,好在两人已达成默契,一个手势便成为他们交流的语言。没日没夜的走着,就因为飞去的野鹅,更为了生命的呼唤。他们走累了,就倒在沙丘上,立即沉入死一般的睡眠之中。往往深夜又被寒气冻醒,又开始遥遥无期的旅行。
每当午时的太阳,象火一样燃烧起来的时候。两人便被沙漠中炙热的热浪,逼得透不过气来。没有办法,只得用随身带上的铲子,在背阳的山坡上挖掘夜里的凉沙,把衣服脱光挂在铲把上,求得一点荫影,把身躯埋在凉凉的沙里,眼睁睁的望着深蓝的天空,飘逝的白云,只等夕阳西下,又穿上衣服继续赶路。
他们就这样顽强的行进,夜晚太冷,只能躲在避风处,不能行走。日出太热,只得埋在凉沙中,不能赶路。一天根本走不了几个时辰,尤为令人难堪的是,水囊再也挤不出半滴水,无法忍受的干渴,煎熬着他们。两人空有盖世武功,依然摆脱不了死亡的威胁。
当死神的脚步一步一步迫近的时候,求生的本能激发了他们的潜能。两人艰难地、跌跌撞撞地向前挪步,紧闭着嘴,憋着气,不敢丝毫大意。他们可不敢张嘴,甚至开口喘口气也不敢。只要一张口,强烈的狂风,大方地把大口大口的黄沙灌入口中,让他们更加地难受。心中渴求着水,哪怕一滴唾液,也是弥足珍贵,也能成为维系生命的支柱,极度的干渴使饥饿躲避到不起眼的位置。
“看!”魔剑一声惊呼,用手指向前方。邪刀放眼望去,在前方几十丈的沙洼中,挺然屹立着一棵树。这是他们进入茫茫死亡之海后,所看见的第一个生物。两人大喜过望,眼里焕发出热切之光。这株生命之绿所呈现的勃勃生机,再一次用希望击溃了失望。摇摇晃晃,东倒西歪地走了两个时辰,这才摸到了那棵怪柳树,绿色的叶片似乎有着无比的魔力,两人不约而同的把手伸向叶片,不管树叶有没有毒,能不能吃,他们毫不犹豫的将树叶塞进口里。两人大把大把地咀嚼着苦涩的叶汁,而这种苦涩在他们感觉里,胜过琼浆玉液。当绿色的叶汁将干燥的口腔、咽喉滋润后,两人精神倍增。
在极为艰难困苦,甚至死神威逼的时刻,两人萌生了生死相依,患难与共的友谊。你搀着我,我扶着你。谁也不曾闪过抛弃对方,独自求生的念头。哪怕是几片绿叶,也是你一片我一片的分而食之。相濡以沫,和衷共济,在患难之际表现得尤为深刻和真实。摘了一些叶子放入水囊,口里还含满了树叶,于是,又开始启程。好在一路上,不时遇见树木,他们用树叶充饥、解渴、甚至用树叶擦身,以求缓解浑身的燥热。
他们就这样度过了一天又一天。
这一天,他们在一座沙丘上极目远眺,忽然发现地平线上,不再象过去一样只构成一线黄色的锯齿,而成了一条平直的、深绿色的线纹。“啊——”他俩不约而同,一声欢呼。终于在苍茫的沙漠中,发现了一片绿洲。振奋带来了力量,喜悦冲淡了疲惫。两人集聚余力,强提一口真气,向前急奔。沙丘愈来愈矮,渐渐完全消失,终于他们站在平坦柔软的土地上,看见了一片树林。
“啊,有树林必有水源。”邪刀高兴的嚷道。水的诱惑,激发了生的欲望,也给两人注入了超常的力量。他们一口气冲入树林,一丛丛榛树和落地的枯枝挡住了去路,两人不顾枝条撕破衣服,刮伤手,强横地拨开一条路径,用手用脚一寸一寸的向前挪进。
越过树林,来到一处七尺左右高的斜坡边缘,这斜坡几乎是笔直的落到一片没有半点植物的平地上,原来这里竟是一条河流的河漕,只是这河槽已经干涸,就象沙漠。
人生最痛苦的不是希望的遥遥无期,而是希望的完全的破灭。魔剑、邪刀,此刻已经陷入了绝望的深渊。为之苦苦奋斗,满以为找到了生的希望,岂知坠入的依然是死的陷阱。辛辛苦苦满怀希望,寻觅的河流,却是一条没有半滴水的干漕。干渴致死的厄运,仍象毒蛇一般,死死地缠住了他们。
沉重的打击使他们难以自制,感到头昏眼花,目瞪口呆。两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只有摇头苦笑。生命有如摇曳在空中的风筝,那根维系风筝的细微的线,在风雨飘摇中,就要断落。生的意念消失了,往日的豪气业已灰飞烟灭。两位当世英豪,此刻,就如病入膏肓的病人,颓丧地绝望地倒在河岸上,两眼无力的望着天空悬挂的一轮新月。
忽然,“吱”地一声,一只水鸟冲天而起。“水鸟、水鸟!”两人齐声惊呼,本能地拼命地朝水鸟栖息之处爬去。爬着爬着,两人听到了浪花的拍击声。仿佛被注入了强心剂,两人同时一跃而起,向前冲去。
“啊,水潭,这里有一个水潭。”两人惊喜若狂,急忙爬在水潭边,俯下身大捧大捧的喝着水。水很凉,象泉水一般清甜可口。狠喝了一阵,浑身干枯的躯体正在拼命的吸收着水分,在水的滋润下,所有的骨节都慢慢地柔滑,浑身的皮肤也渐渐地恢复了弹性。在潭里足足地泡了一个时辰,将数十天的污垢清洗干净,躺在潭边美美的睡了一觉。两人重又恢复了往日的雄风,疲劳、苦累、磨难,就在一洗之下,一扫而光。两人只觉得精神焕发,精力充沛。在潭边猎了十几只野鹅,到树林扫了一大捆枯枝,将野鹅烤熟,又将羊皮囊装满水。人的思维就是如此的不安本分,当他们面对死神的时候,对人生的领悟是那么的透彻,能够把万丈雄心全部抛弃。可一旦脱离危险,那隐藏在心里的野气,重又蠢蠢欲动。他们告别了拯救生命的水潭。又继续着探宝的旅程。
约莫走了三天的路程,再次穿过了一片绿洲,来到了沙漠地带,按照土著人的说法,此处就是古城之地。两人站在沙丘上,举目四望,浩瀚大漠,烟波渺渺,一马平川,一望无际。哪里去找古城的影子。
邪刀失望的道:“郭兄,莫非这古城之说纯属子虚乌有,不然为何竟寻不到半点古城的痕迹。”
魔剑亦十分沮丧:“无论真假,苦也吃了人已来了,也得碰碰运气,能否找到则看缘分。”
寻了一遍,无迹可循,两人走到沙丘的低洼处,取出水和野鹅吃了起来。正吃间忽然传来一阵沉闷的轰鸣之声。邪刀一惊:“何来击鼓之声,莫非有兵马撕杀。”
魔剑凝目四望:“不可能,此地荒无人烟,绝无兵马可能。啊,快看——。”
邪刀闻声望去:只见一股蘑菇状烟云,呈上黄、中红、下黑三种颜色盘旋而下,紧接着一阵狂风刮来,黄沙顿起,眼前刹那间昏暗起来,风声呼啸,沙石漫舞,有若鬼哭狼嚎,两人尽管胆壮气豪,见了这等情形,也不免心惊胆跳。两人不由自主,向避风之处移去。
忽然,脚下一绊,邪刀“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伸手一摸脚下是硬梆梆的,拂开黄沙,露出一道残垣。大声呼道:“这里就是古城遗址。”
魔剑闻声惊问:“卓兄何出此言。”
“脚下就是一跺断垣。”邪刀兴奋的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