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沈存义被困枯井已整整四天四夜,这几天水米未沾,虽说阿魏菌系滋补极品,使其并无饥渴之感,但因其所习功法颇耗精力,而跃出枯井已将本身潜力发挥极致,加之,在扫尸骨时,无意间吸进了毒粉之毒和尸骨之毒,于是,饥渴、劳累与毒气一起发难,沈存义刚把双手放在胸上,就再也支持不住,昏死过去。
沈存义似醒非醒,朦朦胧胧里,听到说话声:“爹,您就救救这人吧,他不象坏人呀。”声音清脆,宛若燕啭鸟鸣,听在耳中舒服无比。
他遽然一惊,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间茅草房里。房中简陋之极,除了自己睡的一张床,只有一个用树墩做的小凳子和石板垒的桌子。房里虽极寒酸,但布置得井井有条,打扫得一尘不染,十分别致。给人一种超凡入圣的感觉。犹其床上散发的淡淡幽香,使他陶然欲醉。
“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到了这里。”他默默自语,忽然感到头部一阵刺心的疼痛,忍不住哼了一声。
“醒来了。”随着声落,一阵急促的脚步,朝他走来。
他闭上眼,觉得有一只手抚摸在额头上,那么的轻巧温柔。微微的睁开眼,映入目中的是一支洁白洁白的玉臂。“好美的手。”他暗暗赞叹。除了同表妹外,他很少很少与女孩子交往。表妹声音虽然清脆,却没有这种甜润的滋味。表妹的手虽白,可没有这么迷人。
“好些了么?”姑娘柔声问道。
“是姑娘救了我。”他问。
“我砍柴回家,看见你倒在地上,便把你背了回来。”姑娘轻声回答。
“好甜美的声音,人一定更美。”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幅绝美的仕女图:眉扫春山,目横秋水,鼻如悬胆,唇似丹朱,莲脸生波,桃腮带靥。心中暗忖,口中连声谢道:“谢姑娘救命之恩。”说着,悄悄的睁眼朝姑娘看去。
只见那位姑娘满含关切的眼神,脉脉注视着自己,眼睛又黑又亮。可惜长着一张黝黑的脸,上面布满坑坑洼洼,左腮上还有一个铜钱般大的青色胎记,使这张脸变得极为难看。
他感到失望,心里在呼唤:“老天何其残忍,这么美丽的手,这么甜润的声音,却给了一副如此难看的脸。”心里暗暗叹息, 怜悯之情油然而生。
“你是哪里人,如何倒在荒无人迹的山中。”姑娘问。
“唉,小可江浙人,欲赴京赶考,途径此地,遭遇强盗,所有盘缠,均被抢劫。无奈之下,见一酒店贴有聘人翻译梵文佛经的告示,便前往郭庄应聘,谁知突然发病,昏了过去,醒来后发现自己落在枯井里,好不容易爬上来,想下山去,却不知怎么又晕倒了。”沈存义亦真亦假叙述自己的经历。
“你懂梵文,到郭庄译了那篇梵文没有。”一位身材高大的驼背老人走进来,厉声问道。
“爹,别这么凶嘛,人家刚醒来。”姑娘拦住老人责备道。
驼背老人一把推开姑娘,道,“妞儿,莫打岔,爹问这小子几句话。”说完,走到床前厉声道:“快说,你是不是译了那篇梵文。”
“是译了一篇梵文。”见驼背老人气势凌人,沈存义亦冷冷答道。
“你叫什么名字?”驼背老人问。
“晚辈,刘义。”看在姑娘救命之恩上,自称晚辈。借用了义兄的姓。
驼背老人态度似乎好了一点,口气缓和的问道:“那是一篇怎样的梵文。”
“是《金刚经》上的一段话。”
“什么,金刚经上的一段话。”老人颇感意外,又问:“还记得译出来的内容么?”
“记得,佛告须菩提,诸菩萨摩诃萨应如是降伏其心。所有一切众生之类,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若非无想。我皆令人无余涅盘而无度之。如是无度无量,无数无边众生,实无众生得灭度者。何以故,若菩萨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非菩萨。”沈存义朗朗背诵。
“就是这段话。”老人疑惑道。
“不错,就这些。”沈存义回答。
老人沉思了一阵,问:“你会武功么?”“不会。”
“译完经文后呢?”老人又问。
“一位青衣人把我引入了一间空厅屋。”沈存义回忆道。
“空厅屋?”老人思索一阵,问:“厅屋里真的空无一物。”
“就只有墙上有一块大石碑。”
“石碑上有字么?”“有!”“写的什么?”
“狂草体刻写的岳武穆公的那首《满江红》。晚辈就是读着这首词,才突然病发昏倒。”
“读着碑文又如何会晕倒呢?”老人疑惑的问。
“这个,晚辈亦难明白。岳武穆的《满江红》晚辈自幼熟读,可这次读碑文时,被字里笔画引发出一种难以抑制的激扬之气,使晚辈病发昏倒。”沈存义道。
驼背老人点点头:“娃儿倒没说假话。”走上前,摸了摸沈存义的骨骼:“你小子是块习武的材料。”又望了望沈存义的脸:“资质颇佳,习文亦是绝世奇才。”言毕,从身上掏出一粒药丸,射入沈存义口里,道:“老夫这药丸,已解了你身上之毒,不过服了这药丸,每三个月,就得服另一种药,不然就会血涨筋缩而亡。”因此,这一年里你必须跟着我们走。
“爹,人家有人家的事,干吗强迫人家跟你一年呢。”姑娘不满地说。
“傻孩子,你不懂,爹留下这娃儿有用,这一年如果合爹的意,爹会收他作衣钵传人呢。”驼背老人道。
“那你把解药给他吃了嘛。”姑娘哀求道。
驼背老人训道:“小孩别管大人的事,去,弄点吃的给这娃儿。”
姑娘撅着嘴走了出去。
驼背老人望着沈存义道:“义娃儿,你可对老夫的安排有怨言。”
沈存义淡然道:“前辈过虑了,晚辈命都是前辈父女所救,若有用晚辈之处,尽管吩咐,晚辈当竭尽全力而为之,以报救命之恩,又有何怨哉。”
驼背老人爽声道:“好,义娃儿,但愿你心口如一,只要你帮老夫办好那件事,老夫自当为你解去身上之毒。”
姑娘端来一碗肉粥,送到沈存义手里:“义哥哥,吃碗粥吧。”
沈存义几天来,水米未沾,一见那香喷喷的粥,早把肚里的馋虫勾了出来,接过粥朝姑娘笑了笑:“有劳姑娘了。”双手捧着碗,张口喝了起来。只感到其味佳美无比,似乎比桂花酒楼的桂花栗子羹还要好,一大碗粥,呼呼几口就吃了个精光。吃完后,咂着嘴道:“姑娘熬的粥可真好吃,这是我平生吃得最好的一餐。”
听到沈存义的夸奖,姑娘兴奋而略带羞涩地道:“义哥哥只要你喜欢吃,我天天给你做。”
吃饱后,精神似乎好了许多,便扶床站了起来。姑娘连忙走过来,扶住他,问:“义哥哥,要去哪里。”
沈存义道:“我想到外面走走,看看自然风光。”
姑娘道:“你才吃了点东西,人还没恢复,还是躺在床上歇息一阵,养养神吧。”
沈存义笑了笑:“我困在枯井里,几天都没见过自然风光,实在闷得慌,因此,很想到外面去看一看。”说着,举步走了出去。
原来,这幢茅房竟是隐入树林之中,依傍几棵大树搭建而成。房顶上覆盖着繁枝绿叶,虽有三间小房,但外面若不留心,是很难发现这幢茅屋的。如果不是刚才看见驼背老人那种凶狠霸霸的样子,一定会以为这是高人逸士隐居之处。
走出树林,是一个山坡,坡上长着矮小的灌木和一些不知名的小花小草。两人穿过灌木,在一块稍平的草地上坐了下来。
太阳已经很高了,山坡上摇曳着树枝的碎影,碧蓝的长空里,时时飘来几朵白云,那白云一会又化成一缕青烟飘然而逝。随着云朵的聚散,山坡上的生物一层明一层暗的缓慢移动。树上的秋蝉也忍不住寂寞,大声的鸣唱起来。
望着天空浮游不定的白云,回忆几天变幻无常的经历。沈存义感慨良多,不由轻声吟道:“不知身是无根物,蔽月遮星作万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