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主,祁宏安的大葬就在两日之后,您打算什么时候启程?”白汉卿自他身后现身道。
萧然没有说话。
“唐门那边也来信了,凌四小姐想提前见您一面……属下算了算时间,最迟明晚也得启程了。”
“那就明晚。”他淡淡回道。
“那这边……该如何交待?”
萧然这回去参加光明门的大葬,少则三日,多则五六日,自然不能再像先前一般将人弄晕再糊弄过去了。
白汉卿迟疑着道:“尊主若还有心回来,倒不如……”后面那几句,他不自觉压低了声音。
沉默须臾,萧然开口道:“就这么办吧。”
“依你看——”他一顿,问白汉卿道,“阿虞是不是一早就知道自己中毒的事?”
白汉卿没料到他会突然问起这个,思索了一会儿才道:“很有可能,这毒藏在筋皮内,按这个情形看,阿虞姑娘应该几个月就会毒发一次。一旦毒发,即使不伤及性命,也疼痛难忍,非常人能承受。”
萧然闭上眼睛,手习惯性地转动起那个玉扳指,似叹非叹道:“人人都有秘密……”
“尊主——要不要属下去找那鬼医来,让他想办法给阿虞姑娘解毒?”白汉卿道。
他声音平平道:“此人性情乖张,且多嘴多舌,若让他过来,恐多添枝节,既然她的不伤及性命,就再等一等,等大葬结束以后再说。”
白汉卿一顿,随即应了是,没有再说。
萧然转头看向他:“怎么,心有不忍?”
白汉卿神色微变,屏息道: “属下不敢。”
萧然轻轻一哂,笑容有几分飘忽不定,像是嘲笑,又像是冷笑。
白汉卿只把头垂得更低。
萧然仰首看向天边的月,手掌心又浮现出她指尖那种柔嫩软滑的触感。
乱人心扉的甜香味,白得可以透见血管的肌肤……还有那双干净纯粹,如湖水一般的眼睛。
他皱眉,不动声色地捏了捏手,下意识想要把掌心滋生的痒意挥散而尽。
*
“二哥?”雅虞走到门口看着他,“姥姥已经睡下了,外面天凉,你快进屋来吧。”
萧然应了一声便往回走。
雅虞打量他神色道:“姥姥她总是胡言乱语的,你别放在心上。”
“没事。”他温声道。
雅虞见他神色淡然,不似作伪,不由松了口气。
这时候她才看到他袖子上多了六个醒目的洞眼,吓得一把拉过他的袖子细看:“二哥,这、这是怎么搞的?”
萧然一顿,随后道:“路上碰到玩烟火的孩子,不小心蹭到衣服了。”
雅虞拧眉:“唉,怎么搞成这样,真是的……那些大人也不好好管着自家孩子,得亏你脾气好。”
说着,拉着他到桌子前面坐下。
“这样可没法穿了,”她道,“你把它脱了吧,我给你补补好。”
萧然想说明日再弄也不迟,谁知一对上她的眼睛,话到嘴边又落了回去,默默地将外袍脱了递给她。
雅虞把那件袍子压在桌面上,就着烛光近看那六个黑黢黢的洞眼:“怎么会弄得这么……”
她一顿,头也没抬,只在他胳膊轻轻推了一下:“二哥,帮我拿一下针线,就搁在柜子上面。”
“好。”他闻言起身,没有二话。
雅虞抬眸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嘴角一翘,脸上流露出几许笑意。
*
夜里,雅虞做了个怪梦。
她梦见自己不小心掉下了悬崖。
悬崖边站着一个人,正低眸面无表情地望着她。
他的面容浸在泠澈的雪光之中,显出一个清俊绝伦的轮廓。一瞬之间,雅虞仿佛什么都没有看清,只看到一双微微眯着的眸子。
那绿色的眼睛像是天生带了几分笑意,然而似有笑意,却又不似在笑,给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疏离之感。
虽则温文,却又莫名地让人感到有些冷冰冰的。
她一个哆嗦醒了过来,睁开眼时,恰看到萧然缓缓步入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