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若霍然而起,却脚下一软,又跌坐了回去。
他感到四肢无力、浑身发软,此时此刻竟连一口真气都提不上来:“我怎么……这不可能。”
萧然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睥睨着他:“方才在下敬道长的茶,道长一口都没喝,全倒进了自己的袖子,这可不太好啊。”
“你……”
永若头晕眼花,眼前人在他眼中已成了重影。
他心神巨震,百思不得其解。方才他一路小心,从未食用或是饮下任何东西,怎么竟还是着了道?
浑浑噩噩之际,他低头看到指腹上那一抹浅浅的红色,猛然一僵。
萧然嘴角一勾,面露讥讽道:“道长若真是心如止水,不为外物所动,就不会一步步地落入我那迷障了。”
*
一个时辰后,萧然才从绿柳山庄的暗室里走出。
他从白汉卿手中接过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手上的血迹,幽幽道:“这个道士,有几分骨气。”
戚砚端着热茶上前:“尊主,用茶——”
萧然摇头,没有接那茶杯,看向白汉卿道:“里面由你善后,暂且留他一命。”
“是。”
萧然抬头看了看天色,转身提步往外。戚砚连忙上前了两步:“尊主——”
萧然回眸看她。
她一抿唇,垂眸低低道:“尊主多日未曾现身,有几件事……还未向您禀报。”
萧然缓缓道:“不必,做戏要做全套,既然有人巴不得我死,那我不妨就再多‘死’几天。”
戚砚:“可是……”
他眉头一皱。
戚砚一滞,忙垂头往后退了一步。
萧然扫了他们二人一眼道:“这几日恰是清理门户的好时机,不必多做什么,看着就是,那些不安分的……自会原形毕露。”
二人躬首应是,目送他转身离开。
戚砚痴痴望着对方消失的方向,脸色一凉,喃喃道:“他果然不记得……”
*
雅虞这一觉睡得很沉,醒过来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她手支着榻起身,另只手摸着额,人还有些晕乎乎的。
“想要什么?”一个温润低沉的声音自背后响起。
雅虞一惊,忙回头去看,就见萧然立在桌前,眉眼柔和地望着自己。
她愣道:“二哥怎么……”她手撑着榻,歪着身子,小脸粉扑扑的模样,愈发像团猫儿了。
萧然看了看她右颊上睡出的红色褶印,微微笑道:“喝水么?”
雅虞点点头,又脸上一红:“我自己来。”
萧然睨她:“你坐——”随后转身就去倒水了。
雅虞从他手中接过杯子,偷偷瞧了他一眼,见他神色泰然,眉眼温和,就低下了头,静静地坐那儿喝水。
“……姥姥人呢?”
萧然:“还在睡。”
雅虞皱眉:“这两日也不知怎么的,总也犯困。”
她几乎从未睡过头,更别提睡到这个时辰。
萧然面不改色道:“兴许是犯春困吧。”
雅虞看他一眼,突然发觉自己已经很习惯和这位假“二哥”一起生活了,他们原本素不相识,且十多天以前,他还浑身是伤地躺在榻上,不省人事。
没想到如今,他却留在了这冷冷清清的小木屋里,与她们同吃同住了这么多天。
萧然见她直直地看着自己,眉头一挑道:“怎么了?”
雅虞:“我在想……二哥从前到底是什么人。”
她的目光干净而明亮,带着纯粹的好奇。
他一顿,神色温和地一笑:“你觉得——我是什么人?”
雅虞望着他绿色的双眸,情不自禁地伸手,指尖轻触了一下他的眼睫:“二哥家里肯定有人是胡族血统,所以才会生出这么漂亮的眼睛。”
萧然迟疑:“漂亮?”
雅虞点头。
他的神色有些奇异,仿佛听到了什么新奇的玩笑。
还从没有人敢当面夸他漂亮,除非是不想活了。
此刻她正仰头直直地望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如雨水洗过的青空,清晰地映出他的样子。
萧然目光幽然,喉头缓缓地滚动了一下。
她突然一顿,皱眉道:“二哥,你身上……怎么有一股血腥味?”
萧然眸光一闪,微微笑道:“鱼腥味罢了,熏着你了?我刚刚去山溪边抓了几条鱼回来。”
雅虞面露恍然:“那你快去洗洗吧。”
萧然应好,转身去了大屋内水盆前清洗。
他弯下腰,将双手浸在水中,偶一抬眸,看到镜中所映,见自己颈侧里衣上沾着一团血迹,双眸微眯。
停顿片刻,萧然抬手扯开衣领细看,随即眉头一拢,面露不悦。
三个时辰以前,他还在十里之外的钟鸣山绿柳山庄,亲自给人用刑。
这血,就是那时候沾上的。
想到方才雅虞的反应,萧然不由微微一哂,他说这是鱼腥味,她竟也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