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道上,朝阳公主依旧一骑绝尘。
她太享受此刻几乎碾压似的优势了,于是便忍不住地张扬秀起马上技巧,竟单脚踩在马背上,作脚踏飞燕之姿。
若是往常也就作罢了,今时今日,她可是将姜娆远远地落在身后,心里的优越感油然而生,仿佛将这么多年被姜娆夺走风头的幽怨通通释放,算是一并出了口气。
赛道两旁众人喝彩,欢呼声络绎不绝。
她正想握紧缰绳随之再换一个御马动作,将今日这风头出尽,不曾想突然察觉身后马蹄声逐渐逼近,朝阳公主下意识地回头,竟发现姜娆不知何时竟将她追得这般紧迫。
姜娆不是才练习了不久吗?
见状,朝阳公主脸色微变,眼见两人之间的距离逐渐拉近,她自己先前创造的那点优势,也因为刚才的几番表演变得虚无。
于是赶紧敛回心神,用力挥舞皮鞭,再次聚精会神于眼前的比赛。
紧跟其后的姜娆依旧保持着自己的节奏,她心知与朝阳的基础差距,眼见她稳住心思不再卖弄技巧,速度也跟着明显提升。
两人距离又不断拉大,姜娆保持水平,并不心急追赶。
只是。
姜娆突然眼皮一跳,及时稳住缰绳,突然感觉到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她此刻明明没有腿部夹力示意加速,可明显能察觉到马蹄踏落的频率在不断加快。
前几秒,她还以为是马儿天生的好斗性,看到前方有同伴,便忍不住疾驰追赶。
可是现在,她慢慢意识到了危险性。
此刻自己已经完全不能将其控制,缰绳已全然如同手中摆设,她被猛烈颠簸在马背上,身子愈发稳不住,只能半俯下去抱紧马身,才堪堪不被摔落在地。
姜娆垂着眼,看不见前方道路,只感觉耳边呼啸的咴咴声响得彻耳,接着似乎又听周围旁观的路人也受到惊吓一般呼叫。
场面乱作一团。
她吓得浑身冒着冷汗,四肢更是被颠得发痛,此刻的速度比当日陈敛故意逗她时所御之速还要更甚。
突然,耳边亮起一道不满又震惊的声音。
是朝阳。
“姜娆!你疯了是不是!跟我赛个马,你居然为了出风头连命都不要了!”
慌忙中,姜娆咬着牙吼出:“我……我这马好像受惊了!”
朝阳似乎又说了什么,可她已经很快将其超过,声音淹没在身后,她没听到具体。
耳畔的风声快要将姜娆的感官全部淹没,她意识恍惚之中还在预想着最坏的结果,这般疾速被甩下马身,想必她不死也落个身残。
若真是落个残疾,太子会不会因为嫌弃,便能主动退了这门婚事?当真如此的话,她也算得偿心愿,没白受这份罪。
可转念又想,太子何时在意过她本人如何,管她是美是丑,是胖是瘦,是伤是残,又有什么关系?只她还是毅安侯府的嫡女,太子怎肯轻易放弃这能为他带来莫大助力的太子妃。
思及此处,姜娆心下更加薄凉。
马身开始剧烈颤抖不止,姜娆使尽力气终难与之抗衡,最后终于在驰速过程中脱力松缰,狠狠被甩了出去。
那瞬间,她的身体悬凌于半空之中,因着恐惧与先前的眩晕之感,姜娆只觉脑袋涨得发痛,感官也跟着变得钝迟。
失重感紧跟着聚拢,她晕乎乎的全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摔下去了没有,只是奇怪似乎一点也没觉得疼。
除了耳边的风声一直在提醒她,此刻仍在坎坷前进,之后,隐隐约约能听到身旁不断有人大声喊她的名字,似乎还不止一道声音。
其中一道离她耳边很近很近,她觉得异常熟悉,只是身子渐渐发沉,意识也开始散了。
最后的一点想法是,她好像摔落在了一朵云里,后背靠着的地方很软很热,一点没伤到她。
她想感谢那朵云。
*
醒来时,已到了半夜。
姜娆先是头痛了一下,待缓过来后,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侯府。
她原是躺在了自己家中。
扫目视下,看到春杏与小桃正趴在桌子上浅眠,那位置实有点拥挤,叫两人如何能睡得舒服。
她缓缓起身下了床,想将两人叫醒。
刚一挪步,感觉四肢虽有些酸痛,但却未有更多的不适感,姜娆出了下神,忍不住想自己当时究竟是被谁给护了下来?
二哥哥和如烟当时就在不远处,发觉她这边出现异样,应当是来得及追赶过来的,而且依照马蹄那样快的速度,若非功夫非凡又怎能护她毫发未损?
想想,便确定应当是他们了。
“春杏小桃,醒醒,你俩要困便回屋去睡吧。”
两人睡眼惺忪,睁眼看见自家小姐醒了,忙消散了困意。
春杏起身理顺衣服,率先开口问询,“姑娘睡了好久,现下可还觉得头晕吗?”
姜娆摇摇头,叫她宽心,“放心,已无碍了。”
一旁小桃连嘴边口水都没顾得,紧跟着便说,“世子爷说你是骑马受了惊吓,直接在马场上就晕了。找太医过来瞧了瞧,太医也道无妨,只给开了些安神的药汤。姑娘,若真的那样害怕,咱们以后就别去学骑马了吧,小桃实实担心坏了。”
姜娆听了这话,眨了眨眼,着实有些闷气。
二哥哥怎把事情传成这样,将她面子往哪里放?
什么叫她受了惊吓,明明是那匹马不知为何受了惊,这才牵连到了她呀!
姜娆看着自己的两个贴身侍女,仍是一脸忧虑之色,却也懒得多说解释,三言两语将她们打发回自己屋睡觉,自己也重新躺回了床上。
只是看着层层帷幔,始终困意全无。
难免又忆起白日的惊险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