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清幽殿,媚儿和师兄、知之一同待在院子里等。
禾苏殿主带了消息回来“掌门探过那个人的脉,派出去的人也说情势严峻。可究竟是何种状况,我们都不知道。掌门亲自下山,各殿各堂均需安排弟子同行。媚儿留下。知之、南逾明日随我下山”。
媚儿思忖了刹那“我去,知之留下”
知之争取道“我略懂点儿医书,媚儿丝毫不懂医理”
媚儿争取着“我可以照顾人”
禾苏心中有考量“媚儿去”
师命如此,决议已经成了,各自散去时,媚儿拉住了知之“你留意咱院子里的人。但是,我回来的时候,他必须毫发无损”既要小心,也要关心。
踌躇了许久,媚儿还是扣响了他的房门,把信交到他手里“这是我亲手写的信,上面有我的记号,你要下山,把信拿给守门的弟子看,他们自会放行。”
信拿在手里,他一时间有些充楞,媚儿吸了吸鼻子“山下有了疫病,听说很厉害。不知厉害到什么程度。各殿都会有弟子下山。我们清幽殿只有四个人。刚才商议让知之留下”
媚儿将自己的安排说给他听“他在山上陪着你,你可以继续找。若想离开,也,随时可以”
许君尧听明白了,知之留下,那就是她要走了“你何时走?”
离别在即,媚儿心中确有不舍“明日一早”
他想也没想,就开口说着“我陪你一起去”
媚儿只当,他是认为自己不在,天门无人护他“我是觉得山上太闷了,借个由头下山透口气。等山下事一了,你若还在,我会马上回来陪你的。”
其实,她想做些事,日后在掌门和众弟子面前也能理直气壮地护住他,不能让掌门为难他。
“一起去”疫病肆虐,他有些放心不下。
虽然不是很懂,媚儿也知道此行凶险,自然是不想让他去的“你眼睛蒙着黑布,下山,也帮不上什么忙”
不由她劝说,许君尧直接关上房门“回去睡觉”。他门窗紧闭,媚儿只能怏怏地回了房。
刚走进城里,往日喧闹的街上听不见吆喝声了。入目之处,皆是强拖病体,奄奄一息的人。俨然,像极了一座死城。
面对着死气沉沉的一城。天门众人眼角全都红了。媚儿仿佛看到了血流成河的战场,丢了性命的战士和百姓。长这么大,就经历过两次大的生死场,北疆是第一次,今天是第二次。
媚儿心里酸疼的厉害,刺激的眼睛发热。许君尧握住了她的手。手心暖暖的,媚儿看着他,这一刻觉得有他陪在身边,也挺好。
帖子已经递上去了,他们先去县衙见官,商讨要怎么做。
来了之后,才知道楚王请旨来了这儿“早些年禾苏殿主立过誓,此生绝不医人。这些年也是依誓而为,今日?”
禾苏殿主礼数得当,敬重有之“以前不医,是因为那些病,旁人都医得。王爷,这么多人的生死面前,旁的算不上大事”
百姓罹难,楚王是解决难题的主事人“禾苏殿主神医妙手,太医院院士也在,本王信你们”。
这病,怪得很。天门药庐的几个弟子、禾苏殿主和太医院的几位老人接连几天几乎是没有合过眼,依旧是应对不得法。染上病了,从步履蹒跚到横尸一处,也不过两三天而已。
楚王下令:每日定时挨家挨户看诊,患病的集中看护。关城门,禁止出入。十里之内,人、畜不得通行。
入夜时分,都会有人叫给楚王一张纸,每次说的话都是一样“王爷,这是今天的死亡名单”。
短短五日,城中数百人染病,死亡人数五十人,其中天门弟子死亡人数,也已经逾十人。病死的人一律烈火焚烧。
熊熊烈火,里、外是阴阳之隔。
等一切化为灰烬,等活人死人都离开。站在这儿,陪在媚儿身边的,还是许君尧。
空气里烧焦的味道怎么也散不去,闻着,鼻子难受。媚儿开口,有很重的鼻音“你现在依旧觉得我天门是十恶不赦之徒吗?”
他不言不语,媚儿记得他说过的“悠悠行路心”。一时间,心里压抑的情绪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哭泣着呐喊出来“天门弟子十数人,拿人命来做戏吗?”喊完,来不及擦掉眼泪,又紧紧地抓住他的手“你信我!你所怀疑的,天门从未做过”。
跟了这几天,郁风的善,不像是演出来的“我答应你,回去后再寻最后一次,若还是没有,坤另同天门修好”
闻言,媚儿抓他的力道松了些“谢谢你”
他用手轻轻柔柔地帮她擦掉眼泪“不哭了”。
上京城又来人了,院子里蒋予初盈盈一拜“王爷”。楚王目不斜视,走了过去。
知道郡主和小郡公来了,南逾奉掌门之命来安置他们。府衙安排出了两间厢房,南逾带他们过去。
予初郡主在南逾面前要比在楚王面前,话语多些。身边没外人的时候,予初告诉了他自己此行的目的“我哥需要政绩,他自己来,我不放心”。
害怕和后悔都略微有几分,予初也很坦然“来之前,不知道这儿的情况这么严重”
“南逾公子”诚然,害怕、后悔有,担当亦有“有什么事情是我能做的?我也想出分力”
南逾领的命是,好好护着这二人,不让他们涉险。离开前,嘱咐着“郡主,好生在这儿休息”
试药的全都是患病的,而患病的大多是体弱的。拿他们试药,不出两日,结果全都逃不开一个死字。媚儿路过的时候,恰巧有一个人被抬出来,不知道这是第几个人了。
放火烧尸的事情每天都会上演。依旧是站在火堆的前面,媚儿一滴眼泪,落了下来。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她心中有了一个主意。
夜里天凉,媚儿除去外衫,只着亵衣。走到安置病人的地方,任由面纱缓缓落下,喝了一个病人的杯中水。
徐堂在此处照料病人,等注意到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媚儿师妹,你······”
几个时辰后,媚儿有了咳嗽的症状,禾苏殿主来诊脉,心中一痛“你染病了”
这个结果,正是媚儿求的“从落霞山上下来,我就一直用药膳和补品养着。我很笨,不懂医术,也不会照顾人。好在命硬,我能撑到你们把药制出来”
“用我试药吧!师父放心,我能撑住。”禾苏殿主猩红着眼睛点头。
“噗”喝了一碗药,起初咳嗽是止住了,可一个时辰之后,吐出来一口血,浑身有气无力的“快去告诉师父,这个药不对。不能给人喝”。
徐堂快跑出去传消息,南逾把媚儿揽在怀里,不让她倒下。
媚儿在说自己的心里话“原本想在师门面前讨个好,有事相求的时候,也好开口。现在只愿这儿的人康健,大家都平平安安的。”起初来这人是为了自己,现在是想帮到人。
身上一点儿也不疼,只是这难受的滋味,从来都没有尝过“师兄,我要是挨不过这一关”
南逾紧紧的抱着她“不会的,我每年都向神明祈祷,让你平安喜乐,所以,你一定会没事的”。
媚儿想到她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做“我要是回不去,你告诉知之,龙老爷子早就说过,他的女婿定是要住在落霞山的,他自己又那么喜欢龙颜汐,我处处和落霞山作对,是怕他以后入赘了。一个人去落霞山,人家觉得他好欺负,薄待了他。”
南逾点头“好”一只手揽着她,一只手诊着她的脉。不是什么要命的事,心里舒坦了些。
“许君尧,咳咳咳!”媚儿急忙握住师兄的手,像是溺水的人找到了一块浮木。郑重地叮嘱“我要是真的出事的话,师兄,你帮他找到他的爹娘”。
他笑得有些苦“好”
还有一桩事,没了“前些天我给你绣了一方巾帕,你之前那块旧了。我放在我的枕头底下,还没绣完,我花了好多银子托人买的上好的缎子,你别嫌弃。”
卫南逾下巴抵在她的头上,手一下一下的抚着她的头发“好”。
子术端来一碗药,顾不上什么尊称,直接拿给媚儿“快喝了”
这药喝下去,人很困顿,媚儿睡着后,禾苏搭了一下她的脉“缓过来了”
所有人的心思都在这场病上,许君尧孤身离开这里,也没有人留意到。祈云乔装在百姓里,也没有人发觉“天门几乎无人在,少主此时去天门,大好时机”
媚儿猜得不错,许君尧入天门,不止有找人这一个目的。
黑布蒙眼,模模糊糊中隐约也是能视物的“我想为他们做点儿什么”
机会难得,此时行妇人之仁,最是要不得“少主”
祈云见他眉眼不动如山,自己听命就是“属下在天门山下,等少主”
不过离开了半日,再回来的时候,就听说她染病了,他就什么也顾不得了,直接奔着这间屋子而来,不去管别人看见一个瞎子健步如飞是否会错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