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宋怀歌觉出星儿有几分心不在焉,自睡到了床上便一直在翻程觅文为他做的那份成长手札。
宋怀歌给他重新上了药,此前的伤痕都在慢慢结痂,待硬痂脱落,露出里面浅粉色的嫩肉,依旧有些刺目。
伤药还需再晾一晾,宋怀歌便凑过去同他一起翻册子,小声让他讲解当日都发生了什么。
星儿极是聪慧,很久之前的事都记得清清楚楚,说话亦是条理分明,似讲故事般同她娓娓道来。
只这般讲下去却是半晌都停不下来,直到夜色深沉,宋怀歌轻轻打了个呵欠,星儿却还在不停说话。
“星儿。”宋怀歌终于轻声打断了他:“可是有了心事?”
虽说这般问一个三岁孩子的“心事”有些荒唐,但宋怀歌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星儿忽的一顿,小手指轻轻抚过那本图册,抿了抿唇,忽的趴下面对着宋怀歌问道:“阿娘,今日在清水观外的人是我爹爹么?”
宋怀歌一惊,没想到星儿竟是这般敏锐,她斟酌半晌,反问道:“星儿为何这般问?”
星儿鼓了鼓嘴巴,沉默半晌道:“他同我长得很像,眉毛还有眼睛。”他用小手指了指眼尾上扬的丹凤眼,又道,“景嬷嬷曾说,我只这两处像我爹爹,不似阿娘。”
“他便是我爹爹么?”星儿又问。
宋怀歌只觉嗓子一阵发干,心跳得有些快,面对着星儿澄澈的眸子,终究点了点头。
她本以为星儿会继续追问下去,诸如“阿娘为何要躲爹爹?”“为什么我们不同爹爹在一处?”
但是都没有,星儿只轻轻点了点头,浓密卷翘的睫毛盖主了眼中的情绪。
“星儿知道了。”
宋怀歌心中却忍不住一阵难受,无论大人之间如何,孩子终究是无辜的,但星儿总是太过乖巧了一些。
*
翌日一早,宋怀歌早起到潇湘苑前的圆子里散步。
因着星儿的话,她心中无端有些烦躁,事实她也有些害怕星儿央求她“我们便同爹爹一处吧”,她会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若对着星儿数说周则韶的不是,但她这个阿娘又比他强在了哪里,她甚至连孩子何时出生都不记得,岂不是更过分?
但她害怕周则韶,怕他抢星儿,更怕自己再对他沦陷。
当日他便那样走了,全无信任,那便只当曾经的岁月皆是镜花水月好了,又何必要破镜重圆?
还有另一桩,更是让她担心,无论是从名分还是事实,她与周则韶依旧是夫妻。
自古夫妻共处一个屋檐下,若他强求,她便连拒绝的理由都没有。
还有当今圣上,如今周则韶同圣上已然剑拔弩张,一旦她同星儿的身份暴露出来,只怕除了投奔周则韶,他们将再无容身之地。
只她自己终究太无用了些,如今困守梅府尚没有法子,想及未来,更像是一张浓黑的大网将她禁锢其间。
忍不住出声长叹一声。
忽听池塘边远远传出一声惊呼,“救命啊,死人啦!”
宋怀歌不由一惊,下意识便想上前去瞧个究竟。
谁知刚迈出步子,手臂便被人死死的钳制了,随后向后一靠便落入了一个男子的胸膛,她下意识伸手去挡,来人却就势将她整个人都揽在了怀里。
“小心,有人!”
男子清冽的气息拂在耳畔,宋怀歌忍不住身子一抖,觉察到身后便是男子坚硬的胸膛,慌忙向前移开半寸,厉声道:“放手!”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落在了男子手腕处的疤痕上,恍然记起他的身份,竟是殷召!
他们不是被梅九安排在前院了吗?
前院距此地至少要跨越几重院落,按当下的时辰,若他缓步而来,只怕是一路赏星踏露而来。 想到此处,宋怀歌却是不敢再轻举妄动,还不知此人要做什么,她断不能被伤了性命。
想到此处,她只警惕观察四周,暗中寻找一击而中的机会。
却说正在两人僵持之际,池塘那边传来纷乱的脚步声,一片惊呼哭喊传来,“金簪,金簪怎么好端端死在了这里,是谁,是谁杀死了她?”
宋怀歌听到此处不由一凛,金簪死在了池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