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承煜就这样堂而皇之的住进了漱玉坊,完全不顾秦汐的反对。
每天早晨和秦镇一起起床练功夫,上午辅导安儿的功课,下午再坐在已经渐渐记不住事情的秦老夫人身边,听她说那些老掉牙的故事。
两个人经常答非所问,但又丝毫不影响交流,倒也算一道奇观。
屋内,安儿趴在秦汐腿上睡午觉,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就是不肯闭上眼好好睡觉。
秦汐靠在软塌扶手上垂眸看书,没理会儿子的小心思。
“阿娘,”安儿慢吞吞地开口,试探性地问道,“好看叔叔是不是安儿的爹啊。”
秦汐的目光缓缓从书页上挪开,落在安儿的脸上,顿了须臾才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好看叔叔看安儿的眼神和阿娘很像,”安儿认真地想着形容词,“就是很亲近,很喜欢。”
秦汐的唇边抿出一丝很轻的笑,放下手里的书摸了摸儿子软软的头发,“那你喜欢好看叔叔这样的爹吗?”
“喜欢,”安儿毫不犹豫地点头,“安儿很喜欢。”
秦汐缓缓垂下睫毛,没有说话。
“那他到底是不是安儿的爹啊,”安儿抓住秦汐的手晃了晃,追问道,“是不是呀。”
“是,”秦汐抬眸看向儿子,缓缓点头,“他是安儿的爹。”
“真的啊,”安儿眼睛一亮,“安儿喜欢这个爹爹!”
忽地他又想起了什么,小心翼翼地问道:“那爹爹为什么之前都没有来看安儿啊?”
“是娘不好,因为一些误会没有相信你爹,带着你离开了他。让你们父子俩到现在才有机会见面,”秦汐捏住安儿软软的小肉手,轻声问,“你怪阿娘吗?”
“不怪阿娘,”安儿立刻摇头,“安儿喜欢阿娘,不怪阿娘。”
“好孩子,”秦汐低下头,将额头抵在安儿的小脑袋上,声音很低,“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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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时候,萧承煜接到紧急奏报,有些事需要他去一趟附近的儋州,亲自处理。临走前他一次又一次跟秦汐交代,确认她不会再次离开之后,才依依不舍地上了去儋州的马车。
行至半路,玄则又快马加鞭的撵着夜色回来,匆匆交个秦汐一样东西,说是陛下留给皇后的信物,十日后会亲自来取。
秦汐披着外衣站在院子里,略有些怔愣地接过玄则手里的东西,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玄则就俯身行礼,转身快步离开了。
她垂下眼打开手里的小木盒,目光落在盒子里的东西上,眸光微顿。
是虎符。
可以调兵遣将,统领四方的虎符。
萧承煜无外乎是担心她再次离开,才将虎符放这里由她保管。这样重要的东西,她自然不能随便交给任何人,只能守着虎符,等待他回来。
秦汐摇头失笑,缓缓合上盖子。
她这一生,何其有幸,才能让一个人这么不顾一切的在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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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天后,秦汐坐在小院的枣树下教安儿写字,秦汐在前面写,安儿在后面有模有样的临摹。
一张纸还没有写满,小院的门便被人从外面倏然推开。
秦汐抬起头看向门口的方向,微微皱眉。
“小姐,”翟有匆匆跑进院子,脸色略有些难看,“儋州传来消息,陛下在回程途中遇到了叛贼,双方在云峰山交手......陛下的马车滚落山崖,目前生死未卜......”
秦握着笔的那只手狠狠地抖了抖,笔尖在宣纸上留下一道突兀的痕迹。
“小姐,”翟有看向秦汐骤然惨白的脸色,一时有些不忍,“小姐,保重身体啊......”
秦汐低下头,轻轻搁下手里的笔,须臾,俯身吐出一口鲜血。
暗红色的血迹撒落在青砖地面上,如同晦暗苍白的世界中,开出了一朵艳丽的花。
“阿娘!”安儿惊慌失措地丢下笔,起身去拍着秦汐的背,吓得眼睛都红了,“阿娘......”
“小姐!”翟有立刻上前搀扶秦汐,被她抬手制止了。她低头擦掉唇边的血迹,声音微带着一丝沙哑,“备马,我要去儋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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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汐没有选择马车,而是带着一队人直接骑着马连夜往儋州的方向赶。
凉州里儋州本就很近,秦汐带着手下人快马赶过去的时候,天色刚刚亮。
为了不引起群臣恐慌百姓动乱,皇帝失踪这件事被他们按了下来。负责查找皇帝下落的人便只有之前一直跟在皇帝身边暗中保护的人,还有负责跟皇帝交接事情的儋州人员。
秦汐跟着搜救队的人沿着悬崖下的小河一寸一寸的找,找了两天,依旧没有丝毫进展。
算上失踪那天,到现在已经整整三天了,时间越是拖得久,摔下山崖的人生还的希望也就越小。
秦汐深刻的明白这个道理,不敢耽搁一点时间,夜以继日的不停的寻找着萧承煜的下落。
搜救队里的其他人还可以互相替换,以供短暂的休息和用餐。但秦汐从加入搜救队开始就没合过眼,也没有吃过任何东西。两天两夜下来,人也渐渐憔悴了下去。
就在秦汐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搜救队在河流下游遇见了一个背着柴的樵夫,听说他们在找人,立即表示自己前天砍柴的时候救过一个年轻的男子,现在就在家里养着呢。
秦汐二话不说便跟着樵夫去往茅屋找人,一进小院便看到了在院子里晾衣裳的年轻丫头,手里捏着的正是萧承煜的外衣。
脚步顿了一下,秦汐立刻走向屋内,在最里侧的小土炕上看到了躺在粗布棉被中面色憔悴的人。
“小汐......”萧承煜原本靠在土炕上闭目养神,听到门口的动静扭头看过来,眼里有一丝惊喜,“你果然没走......”
秦汐面色惨白,捏紧拳头一步步朝萧承煜走过去,微微打颤的手顺着他的身体摸了一遍,确认四肢安好,人也还活着。才缓缓抬起眼,眼泪毫无预兆地滚出眼眶,滴落在粗布棉被上。
“太医呢......”秦汐声音很低,带着一丝微微的颤抖,“叫太医......”
“是,”跟在秦汐身后,一样几天几夜没合眼的玄则立即应声,眼睛微红着点头道,“奴才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