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内的光线昏暗,只有挂在角落里小小的纸灯笼散发出的微弱光线,但依旧可以清晰地看到她微微发白的脸色和眸中遮掩不住的震惊。
“怎么,”萧承煜轻声问,“看到我,很意外?”
“你怎么会在这里,”秦汐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整个人都贴在扶手边缘,努力跟他拉开距离,略有些不安地问,“其他人呢?”
“你说谁?”萧承煜唇边弯起个浅浅的弧度,一如往昔一般温和儒雅,但眼睛里的情绪却让人不由得微微发冷,“楚湛,还是秦老夫人?”
“祖母.....”秦汐心中陡然一惊,“你把祖母怎么了?”
她猜到自己可能没办法顺利离开金陵,却没料到他居然还能阻止秦老夫人。
若是秦老夫人落在他手里,她不敢去想事情的结果。
“想知道吗?”萧承煜缓缓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眸光一直落在她身上,“过来。”
秦汐垂下眼睛,缓缓捏紧手指。须臾,用手撑着软垫起身,按照他的指示附身坐在了他身边的位置上。
“现在可以说了吗?”秦汐轻声问,“祖母到底被你怎么样了。”
“没怎么,就是找了个安静的宅子养起来罢了。”萧承煜偏过头看着身边的人,声音很淡,“她老人家很信任我,二话不说就跟着我的人走了。”
秦汐缓缓捏紧拳头,再次问道:“那楚湛呢?”
接她离开的人是孙七从暗会上找的帮手,根本没有涉及到楚湛,是不想给他多添麻烦,也是在尽量保证秦老夫人能走的悄无声息,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即便是这样,还是被萧承煜察觉到了,并且悄无声息地带走了老夫人。虽然这次楚湛的出手相助是她用金陵药材行一半的生意换来的,并且萧承煜大概率不会因为这件事牵连到楚湛,但她依旧有些不放心,只想要一个肯定的答案。
“上次遇到危险是找楚湛求助,这次也是找他。”萧承煜抬手蹭了蹭秦汐的脸颊,被她偏头躲过,他的手指僵在半空中,缓缓收了回来,“秦汐,你什么时候和他关系这么好了?”
“楚湛毕竟是北丘皇子,也是按照规矩离开大梁,你没有权利为难他......”
“我问你,”萧承煜固执地打断她,“什么时候和他关系这么好了?”
“我和谁关系好,需要跟王爷时时报备吗?”秦汐忍无可忍道,“做戏做久了,就真当我们是夫妻了吗?你有什么权利......”
“我有没有这个权利,”萧承煜慢吞吞地抬手挑起她的下巴,拇指缱绻地蹭着她的唇角,声音微冷,“你可以试试。”
秦汐下意识地抿住唇,垂在身侧的手指缓缓收紧,将所有想说的、更难听的话都咽了下去。
“秦汐,别想着离开,”萧承煜伏在她耳边轻声说,“你逃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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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境远在大梁边境,又处于战乱,许多消息送不进来,也递不出去。直到彻底平定了西境叛乱,带着西境的降书凯旋归来的时候,秦凌才知道长清公主早在半年前就已经下嫁南辽。
秦凌没有按照规矩回金陵报告战况、接受封赏,而是转身带着所有骑兵掉头去南辽抢人。
隆泰皇帝大怒,立即命人将其追回。奈何秦凌手下的骑兵个个骁勇善战。奉命去拦的人不光没挡住,还被秦凌手下的人一脚踢下马,摔成了重伤。
秦凌带着人马不停蹄地赶到南辽,问过当地百姓之后才知道,南辽太子还没活到成亲便因为“意外”去世了。南辽四皇子南召顺利坐上太子之位,并且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将南梁老王废黜,自己登上王位。
登基后的南召对大梁这个需要用那么多良田和城池换来的公主十分厌恶,不仅每日各种侮辱谩骂,吃喝用度更是极度克扣,以至于萧惜月一度过得连下人都不如。
南辽是大梁的附属国,兵力本就不足,再加上南辽皇室内部早已因为夺嫡乱成了一锅粥。实在难以抵抗大梁强兵盛怒下的围攻,几乎不费吹灰之力,秦凌便攻到了南辽王帐下。
做贼心虚的南召立即投下降书,愿割让三分之一的土地,将王帐往南迁移,只求大梁将军能暂时停止进攻,给他们一个喘息的时间。
秦凌坐在马背上垂眸看着前来求和的使臣,握紧手里的缰绳,只问一句话,“长清公主呢?”
使臣哆嗦了一下,没敢抬头,“公主......公主来到南辽之后便水土不服,身体欠安,如今在王帐内好生养着呢。”
这些话说三句抖一句,明显是在说谎。但秦凌顾及不了那么多,只想快点见到萧惜月。便许诺使臣,若是将长清公主好生送出来,大梁军队便答应南辽的请求,暂时退兵。
南辽使臣宛如得了特赦一般,一边叩首一边往后退,用最快的速度翻身上马,赶回南辽王帐区报信。
次日中午,南辽王帐大门打开,零星几个士兵牵着一辆挂着纱幔的马车唯唯诺诺地朝大梁军队走过来。隔着层层纱幔,可以隐约看到座椅上似乎坐了一个人,只是距离太远,看不清容貌。
马车一侧跟着一个瘦小的几乎要被风吹倒的婢女,她小心地抬手扶着车上的人,远远看到秦凌的身影,立刻踮起脚尖跟车上的人说着什么。
士兵将马车放在离大梁军队不足十米的地方,口齿不清地说了句什么,扭头便跑。
秦凌握紧双拳,一步步朝那辆孤零零停靠在城门口的马车走去。越是靠近,就越是能看清歪着脑袋靠坐在座椅上的那个朦胧的身影。
一阵很轻的风吹过,悄无声息地卷起了垂在一侧的纱幔,露出一张被蒙住眼睛的苍白的小脸。
是萧惜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