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呼声......落水声......吵杂的脚步声......妇人压抑的低泣......安慰声斥责声......
庞杂而错乱,稍一细想便觉得头痛欲裂。
昏昏沉沉间仿佛一脚踏空,丁明锦猛地睁开眼,空洞的眼神一时无法聚焦,脑海中是卿云自桥上一跃而下的决绝身影。
剧烈起伏的胸膛渐渐平复,视线开始变得清明,虚脱的身体也慢慢回力。
丁明锦抬手抓来一只软枕将头埋进里面,狠狠吐了口气。
接连几天,这样的情形反复出现,如果不是日日来给她施针的梁老太医仍步伐稳健精神抖擞下针如有神,丁明锦不禁要怀疑这一切只是她虚妄的梦境。
一场落水,竟让她又重新回到了十六岁!
“姑娘,你怎么起来了?”卿云端着水盆进来,看到作势要下床的丁明锦,忙三步并作两步将水盆放到盆架上,“是不是口渴了?你快别动,奴婢来倒!”
丁明锦眼底一热,老实地在床边坐好。
“姑娘,头疼好些了吗?”卿云握着茶杯试了试温度,才放心递给姑娘。
丁明锦接过来一口气喝了多半杯,才开口道:“好多了,只是成天躺着,身上乏力得很,一会儿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卿云再高兴不过,一迭声应着,抬腿就去拧帕子伺候姑娘梳洗。
梁太医其实早叮嘱过,不能成天总躺在屋子里,出去走走透透风反而好得更快。但姑娘自落水被救起后便梦魇了似的,常常睡着睡着就惊醒,恍恍惚惚的好一会儿才能缓过来。老太太说,这是吓掉了魂,托人寻了靠谱的灵婆,昨儿半夜替姑娘招的魂。
别说,那灵婆还真挺厉害。
看着姑娘明显恢复神采的双眼,卿云心里默默道了句“感谢老天爷保佑”。
寿安堂东次间,丁家三个儿媳妇按惯例来给老太太覃氏请安。
“锦丫头还病着,你紧着照顾她便是,我这里少来几日又碍不着什么!”想到那孩子被人救起时面无血色了无生机的模样,丁老太太犹觉背心发凉,再想到昨夜招完魂后那灵婆的保证,问道:“锦丫头这会儿该醒了吧?”
崔氏强打着精神回道:“差不多了。她院里的田妈妈和卿云都是极得用的,我又调了两个婆子和两个大丫头过去,照看她一个足够了。”
丁老太太闻言点了点头,这个二儿媳妇行事向来稳妥,进门这么多年从未见她像那日般失态过。当了娘啊,孩子就是天生的软肋。
“这回锦丫头啊,真真是遭了大罪。”薛氏放下茶碗,捏着帕子点了点嘴边,面露无奈看向自进屋后便一言未发的朱氏,“大嫂,不是我这个做婶婶的不通情理,可这次大姑娘着实是闹得有些过了。这女儿家的婚事,历来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况皇上赐婚,如此恩宠荣耀,多少女儿家是想都不敢想的。大姑娘倒好,哭着闹着不嫁,今儿绝食,明儿跳湖,折腾得全家人仰马翻不说,还险些把锦丫头给搭进去。这事若是传将出去,传到陛下的耳朵里,还不知要给家里惹来什么祸事......”
半月前,镇北王送世子返京,并请旨为世子赐婚。能给未来的镇北王选媳妇,今上自然是乐意的。此后不久,皇上开始在早朝后私下召见家中有适龄女子的大臣,官居五军都督府中军左都督的丁老爷子自然也在受召见之列,且留见的时间比别人都长。又过了几日,宫中便传出流言,说是皇上心里已经定了人选,就是丁老将军府上的嫡长房大姑娘。
消息传到丁府,丁明岚一听就炸了。
镇北王世子江既白是谁呀?
十来岁被当做质子送来京城,满京城家喻户晓的纨绔子!
这等品性,将来就算回封地承袭了王位,也是个花架子王爷。
丁明岚自幼跟着老爷子习武,心中怀揣的是巾帼不让须眉的鸿鹄之志,岂能甘心一辈子跟个花蝴蝶绑在一处!
一哭二闹三上吊......丁明岚把能想到的办法都作了个遍,最后被气急的老太太给关进了祠堂,她又闹起了绝食威胁。
大夫人朱氏苦劝无果,只得请丁明锦帮忙去劝劝。倒也没指望她一个小姑娘能劝动倔驴一般的女儿,就是想让她劝着吃点东西,别真的饿出什么好歹来。
谁知道就这么点愿望,便成了祸端。
丁明锦带着朱氏准备的食盒去了祠堂,也不知怎么劝的,丁明锦竟帮着丁明岚从祠堂里逃了出来,管事妈妈见状带着人追,一直追到莲池边才将人追上,丁明岚却不肯乖乖就范,混乱推搡间竟一不小心将丁明锦给撞下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