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观门口一只即将报废的瓦丝灯泡正好掉在牌匾上,它一闪一闪得,亮得颇不稳定地将斑驳了金粉的“云林观”三个字照出了一股子阴森感。
若不是身边的人是裴琰,傅云舟简直怀疑,他是大半夜被一个男妖怪骗到这儿打算吃掉的。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还记得这里?”傅云舟不可置信地抬头,裴琰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说:“记得,后来有一次在街头偶遇那位道士,又跟他来这儿喝过一次茶。”
“那位道士......还是应该叫道长?他道号叫什么啊?”傅云舟好奇地问裴琰,他其实打心眼里对本土宗教还是有很大好感的:道家崇尚自然,主张清静无为,反对斗争,是一种让人很放松愉悦的思想。
“他没有道号,一直以本名修道,”裴琰吸了口气,又轻叹了声,转而拉着傅云舟的袖口,带着他往前走,边走边说,“他姓任,双名北洵。”
任......北洵......
傅云舟只觉这名字听来有些耳熟,“任”这个姓本身就自带武侠气,像是玄幻啊武侠故事中常出现的那种神秘飘渺的隐世高手,他再转念一想,又觉得能遁世在这样一个没有人烟的旧砖烂瓦中修道的人,与“神秘飘渺的高手”这七个字相似度也颇高。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一片静寂中,突然插入了一道人声,傅云舟一怔,抬眼便见那道观门前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人。
那人身材颀长,头上挽着个古人的发髻,身着藏蓝道士长袍,他站在灯泡下带着丝惬意又惊喜的笑,拱手躬身,宽大的袖口抬在胸前,冲傅云舟跟裴琰行了一个端端正正的古礼,姿态潇洒自然。
傅云舟见状也跟着抬手,离得太远夜色又暗,他一时也没看清是哪只手包哪只手,正纠结间,只见他身旁的裴琰也抬起了手臂,左手在内右手包于外,向对方拱手作揖。
裴琰一身窄袖西装,端起这副古人的姿态来,却有几分古朴的味道。
傅云舟学着他的摸样抱拳,手忙脚乱地行了个礼,那不伦不类的摸样直接把任北洵给逗乐了。
“二位不必多礼。”任北洵笑着侧身一挥袖,展臂直指门内道,“请!”
傅云舟跟裴琰随着任北洵进了道观,道观内与道观外一样的破,摆设陈旧,冷冷清清,好在被打理得很干净。
“你们倒是来得巧,”任北洵将他们引着穿过了主殿,也没停留,直接带往后面的房间,“我今天下午才回来,前一阵去五台山了。”
任北洵这话说得随意,傅云舟却听出了一股子“老友重逢叙家常”的感觉,他偏头看裴琰,果然裴琰也自然地接了句:“要不是有事儿,这大晚上的也不会来打扰你。”
任北洵倒是颇惊诧地“咦”了一声,他把后面一处卧房的灯按亮,让他们进来,又指了椅子让他们随意坐,这才问道:“怎么了?”
裴琰跟傅云舟坐了个并排,裴琰故意往背离傅云舟的方向偏了偏脑袋,给在面前站着还未坐下的任北洵抬头使了个眼色,故作轻松地半开玩笑半埋怨说:“让你来给云舟批个命,他下午让八仙庙那帮神汉断言命不好还当了真,我怎么劝他都劝不动,晚上还跟我吵了一架。”
任北洵闻言明显一怔,他视线在裴琰脸上停留了片刻后转而看向傅云舟,只见傅云舟难为情地红了脸,也不说话,见他望过来了就不好意思地扯了扯唇角,不反驳也不辩解。
任北洵收回目光笑了,他不笑时有股子潇洒飘逸仙风道骨的味道,这一笑又登时多了几分促狭,他跟看一对小两口吵架似的,还无奈地摇了摇头:“这还有什么好说的么?云舟五官清秀英俊、地阁丰腴、鼻如悬胆、双眼澄澈,在面相上就已经能看出命格清透、五行流通了,怎么可能命不好?”
傅云舟让他直接上来夸了一通长得帅,愈发觉得这人恐怕是在帮裴琰逗自己玩,脸红得更加明显。
任北洵也瞧出了他的想法,拉了张椅子朝傅云舟面前一坐,郑重其事地道:“我任北洵修道数年,道行比那群贴着假胡子的神棍活得岁数都要大,我拿三清发誓,接下来所言绝对不假。说吧,你是要看手相呢?还是要测八字?”
他以一副三十七八岁的尊容说着这样的话,不待傅云舟质疑,裴琰倒是先站了起来:“两个都给他测测吧,给他好好说清楚,他是个怎样的命格。”
傅云舟讪讪地斜觑了裴琰一眼,裴琰却不理他。
任北洵却拉过傅云舟的右手,在不怎么明亮的瓦丝灯泡下聚精会神地盯着他手掌心的纹路瞧。
“我去正殿上柱香,你们完了叫我。”裴琰背对傅云舟也不看他,径自出了卧房的门。
“任——道长,”傅云舟眼瞅着裴琰的身影从窗外走过,忍不住低头打扰任北洵道,“正殿里供奉着谁?”
“三清。”任沧澜懒洋洋地回了句。
傅云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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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xx就是那个任xx,你们还记得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