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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日古

温钰让他拽着一路拖出宫门,着实无奈,任沧澜却是左一句“一月未见”,右一句“十分想念”,硬生生把他想了一路的拒绝话活活掐死在了醉仙楼的店门前。

温钰平日提防这提防那,连带着由他亲手带回来的任沧澜也跟着被他排除在外,但他被任沧澜压着肩膀按坐在酒楼雅间里的椅子上时,却又忍不住想,若是他与所有人都撇清关系,岂不是更可疑?

温钰隐居多年,因着地方偏僻,书也没读多少,再加性子朴实醇厚,官场里的弯弯绕绕勾心斗角,他总是愚钝地参不透,便只能一概敬而远之,惹不起便躲。

他这么一想,整个人便放松下来,他在山里养成的村夫性子与任沧澜在水边养成的浪荡性子,也算是能投个三四分的缘,俩人随意聊上几句无关痛痒的话题,什么山啊水啊神魔鬼怪志趣传说,倒也是开怀。

再说任沧澜又是个人来疯似的话唠,也不用温钰多张嘴,只要他起个话头,任沧澜就能不带喘气地给他把话题下面的内容补满了,温钰就跟是来喝茶吃菜听评书似的。

任沧澜除了诊脉炼药看个相的拿手功夫,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像个修道的高人,他八婆地给温钰剖析了太医院中各位大人的面相与红尘经历,嘴碎得简直想让人揍他。

醉仙楼二楼雅间本是清幽之处,却愣是被任沧澜叨叨得胜过了楼下大堂的热闹。

温钰左耳听他将那些鸡毛蒜皮拎过来倒过去讲得绘声绘色,右耳零零落落灌满了楼下小曲儿的唱词:“两绸缪,意相投,天然一点芳心透......于飞愿,端的几时酬?会语应难,修书问候。铺玉版写银钩,寄与.....”(注1)

温钰听着听着,莫名就出了神,任沧澜自己说了个口干舌燥,喝了口酒又夹了口菜,仰头却发觉温钰一幅魂不守舍的鬼摸样。

“诶,我说......”任沧澜话说一半,突然忍不住伸手搁他眼前晃了晃,晃得温钰回神,面色不渝地示意他有话就说。

任沧澜手托在腮下啧啧啧啧连声叹了几下,还换了个坐姿收回了翘腿,坐出了一股子郑重其事的味道,他手卡在腮下摩挲了摩挲,上下打量着温钰,换了话题意味深长地压低了嗓音道:“兄台,你怎么给我去找了一趟药,找回了一脸花骨朵?”

“什么花骨朵?”温钰莫名奇妙反问,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话里的调侃,还伸手摸了摸脸颊。

“桃花骨朵呀!”任沧澜促狭一挤眼,食指敲着桌子边沿,跟着楼下唱小曲儿的姑娘的调调眯眼跟着哼哼,“选西山好处结茅庐,栽花果,人我境番成安乐窝......闲来膝上横琴坐,醉时节林下和衣卧......攧竹分茶,摘叶拈花......”(注2)

“闲来膝上横琴坐,醉时节林下和衣卧......摘叶拈花......”温钰也随他念了两句,却是不由想起了后巫族中树上临风而立的少年晏清江,他眼神徒转了温柔,嘴角抿出些浅笑。

“诶呀呀......”任沧澜眼瞅着他这副模样,自斟自饮,对着温钰的脑门干了杯,温钰让他这么一闹,略略就升起了丝被人看透心事的尴尬,视线游移,他适才往窗外那么一瞥,就瞧见了正打楼下经过的温沁如。

“沁如,”温钰往登时就朝窗外喊了声,半条街都随着温沁如一起闻声抬头,她仰脸对着温钰惊喜地笑了,正想说话,却突然机警地闭了嘴,温钰见状又扬声道了句,“你且等等我。”

温沁如点了点头,温钰转头就对任沧澜道:“抱歉,家妹正好在楼下,我与她一道回府,这就告辞了。”

任沧澜起身与他躬身揖别,倒是也没怪罪他,他顺着窗口也往外瞟了一眼,正好望见温沁如仰着张小脸眼巴巴地等在楼下。

温沁如与温钰长得七分相,五官秀气端庄,气质中都带着那么点儿与世无争的朴实与淡雅,与这繁华京城明显南辕北辙。

任沧澜眯眼蹙眉瞅了她那么一瞅,眉目瞬间就挂满了笑,他赶在温钰跨出雅间前,出声唤住他。

温钰回头,只见任沧澜一撩下摆又重新翘着腿坐下了,他晃晃悠悠坐没个坐相,一手拈着酒杯凑在唇前啜了啜,挑眉调笑道:“你家倒是有意思,你脸上开了个桃花苞,你妹子也正巧在走桃花运,你府上可是逆时节开了棵桃花树?”

温钰适才遥遥那么一眼也没看清楚,得他提醒低头赶紧掐了掐指,他这一掐脸上立马变了色,冲任沧澜遥遥拱了拱手,抬脚就步履匆忙跑下了楼。

“有些人,真就不适合混迹官场啊......皇恩对他简直是毒......”楼下的姑娘换了个调调重新唱了一句词,任沧澜手拍打着膝头闭眼哼哼,摇头晃脑地没头没尾说了这么一句话。

再说温钰追上温沁如,大喜陡然就转成了半喜半悲:温沁如手上拿着个五彩丝线杂绣的香囊,绳穗缠绕在食指上,款式与他送与晏清江的那个一模一样!

“这是......谁的?”温钰低头紧盯温沁如双眼,试探问道。

“哦,”温沁如倒是神色如常,她笑着抬高手腕晃了晃香囊,笑着回道,“捡的,适才在街头与一人不小心相撞,他掉了香囊也不自知,脚程又快,我一直追着他过来,却再没见人。”

温钰闻言应了声,他视线下移,垂眸盯着那香囊的手发了会儿怔,那香囊不似他的那个那般鼓鼓囊囊,瞧来明显有些干瘪。

温钰就着温沁如抬高的手腕,伸手将那香囊袋口的绳结解了,并指将袋口撑开,探指伸了进去,随即两指夹出来枚色泽匀净的玉璧。

那玉璧通体剔透,尾部从左至右横贯了一条云纹状的白絮,又缀了繁杂好看的绳结。

温钰倒提着那玉璧的流苏,将它垂在眼前前后转着细瞧了几眼,只见那玉正面一个“宋”背面一个“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刻了主人家的名姓。

温钰眸光随即一变,他将那玉璧握在手心中,手指不由紧了紧。

他们此时正在街上,两侧商贩放声吆喝,道路中间人来人往,热闹喧嚣,唯独他俩相对站成了两道石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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