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饭,温钰跟温沁如去了集市,回来时温钰拎着个大竹筐,里面一窝黄毛球叽叽叽叽闹个不停,温沁如抱着包小米,俩人一路有说有笑,临到府门前,被人拦住了去路。
“温大人,”那人衣饰甚是不俗,无端透着股久居上位者的高傲,拱手道,“我家主人特请我邀大人过府一叙。”
温钰抬眼一瞥他面相,便能大致摸准他前十年后十年,便对他家主子连带着也能了解一二,他面无表情地拎起手上竹筐轻晃了晃,理所当然道:“去不了,要喂鸡,搭鸡窝,改日吧。”
那人闻言一怔,似是难以理解他这番言论,温钰却没再多说,抬脚绕过他,招呼温沁如径直进了自家府门。
温沁如抱着小米,仓促间侧身给那人行了半个不伦不类的礼,也跟着走了。
府里的婢女正在廊前打理花草,瞧见温钰归来正要行礼,温钰抬袖一挥止了她动作,弯腰将花园前的矮栅栏拖起便走,一句解释的话也无。
他这古怪性子离了后巫族,便又开始发作了。
大清早的,温府满院立时飘转一阵刺耳的响动,也不知打哪儿来了一通“噔噔噔噔”乱响,像是有什么硬物一直在磕地板。
婢女目瞪口呆地眼瞅着温钰一个动作便拆了花园,身子一顿,一脸茫然:“?!!”
温沁如生怕温钰将栅栏拖散了架,赶紧跟在他身后,帮他抬起后半边。
他俩一路这么穿过廊前到屋后,满院奴仆都傻了眼。
温府连院带人都是贺珉之送的,见得场面再多,可也没见过哪个主子能做出这番行径来。
温钰也不理旁人眼光,只管拖着篱笆在他屋前空地围了个圈,然后跟着温沁如捋着袖子四处转悠找茅草、找木棍。
满院下人干搓手却帮不上忙,直着眼睛眼瞅着他们特立独行的主子,以一己之力,硬是折腾出了个鸡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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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早朝,一群士大夫的眼珠子都齐齐黏在温钰的身上,捂着嘴笑得连眉眼都歪斜了,连带着贺珉之也忍不住打趣儿他:“昨日听闻温爱卿在家亲手搭了个鸡窝,养了几只小鸡崽?”
温钰腰板挺直,像是一株松柏,他一板一眼拱手道:“是。”
“可是温爱卿夜观天象,知京城鸡贩将要涨价?”
温钰端着张圣人面孔,只当听不懂其中调侃,果断摇头。
退朝后,贺珉之招温钰御花园觐见,温钰不用掐指便能猜出个二三来:任沧澜日前一直在找寻一药方,那药药方颇为奇特,据他所言乃是上古传下来的秘方,他久寻不到,曾出宫求温钰为他卜过一卦。
卦象不仅告知了那方子的大致所在方位,也隐约可瞧出炼药过程不易,第一个“不易”便是——药材难找。
温钰在御花园中得见圣颜时,皇帝正在与三皇子对弈,斗至正酣。
三皇子爱武不爱文,性子又跳脱,显是少年心性坐不住,连下三盘早已身心俱疲,他眼瞅着温钰过来,眼珠一转,扬着嗓子伸手招呼他,颇无城府地问:“温大人不如来算算,这局棋本宫是输还是赢?”
温钰抄着两手走过鹅卵石铺就的小径,板着张俊脸做呆若木鸡状,一语不发地停在棋盘前,先是对着二人分别行了礼,起身后,这才抬手挟了枚三皇子棋盒中的白子,利落地“唰”一声拍在棋盘上,只一子便彻底封死了白子的生路,下在了三皇子本就想下的那处。
“三皇子想赢不宜,想输却不难。”温钰干巴巴地跟教书的夫子似地道,“三皇子棋艺依旧有待锤炼,棋路单调,一招下错便自撅坟墓,回天乏术,算都不用算。”
三皇子闻言半张脸都抽了抽,如此利落地输了棋,实在是让他叹为观止,他茫然抬头,对着温钰一双神情淡然的冷眸,心里骂着混蛋,嘴上称赞:“好棋!”
“好棋,果然好棋!”三皇子转眼拊掌大笑,生硬地开始拍马屁,“温大人棋艺与堪舆一般精妙!这京城中,恐也就温大人配与父皇一战!”
温钰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我听你瞎扯”的模样,站姿无端端透出股百无聊赖。
三皇子赞完他棋艺,潇洒起身,冲着皇帝拜了拜:“儿臣棋力甚弱,眼下既然温大人已到,不如就让温大人陪父皇手谈两局?”
皇帝捋须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挥手准他滚蛋,三皇子顿时嬉皮笑脸地又做了个揖,欢天喜地地跑远了:“多谢父皇!”
皇帝待他跑远,挥手让内侍尽数退下,这才招呼温钰落座,状似随意地抿了口热茶,道:“爱卿养鸡,可是思乡了?”
“并非如此,家宅太静,过不惯。”温钰实话道。
贺珉之闻言笑了笑,一手支在头侧,一手随意拨了拨棋盒中的黑子,状似悠闲地说道:“恐怕是京城太小,拘着你了。”
温钰一撩衣摆,矮身跪下:“臣不敢。”
皇帝似笑非笑地点了头,挥手吩咐他起身,责怪道:“爱卿心性自由,这又有何敢与不敢之分?朕正想说,既然爱卿久居朝中憋闷,不如明日便出门远游一番,如何?”
温钰表情不变,拱手称好,等着皇帝的下半句。
“任沧澜缺了几味药,甚是难寻,你去替他找找吧。”贺珉之拈着枚棋子敲棋盘,玉石相碰,响声清脆,半晌后,他抬首又笑问温钰,“明日一早上路,早去早回,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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