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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水宪显然没有料到贾放有这样的决断,他这时已经完全冷静下来,重新坐回四方亭中的棋台跟前,拈出一枚白子,将它放置在黑子之中,然后将它翻过来,使它混迹在一群黑子之中。

“你刚才说过的,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把京里的粮行逼到墙角,只怕会伤到一个好人。”贾放这时也放缓了语气,他能理解水宪的犹豫。

如果牺牲一人,可以救万民,到底牺牲不牺牲,救还是不救——这是千百年来一直困扰着人类群体的道德难题。

但是现在不是化解道德争议的时候,而是尽快采取行动的时候。

“当初四皇子与家父主动前往西路德安县,兴建流民营,亦是不顾自身安危,自蹈险地,以求能救活十万百姓。四殿下如何想我不敢说,但是家父行事之际,从未将一人一家的福祉置于万民之上,包括他自身在内。”

“活一人,还是活万人,说白了其实是一个关于个体还是集体的伪命题。多数时候个体的命运与集体的利益其实没有必然冲突,只是我们在找借口,认为两者不能兼顾而已……”

贾放一旦开了话匣子,他说的便无人能懂。林如海和水宪都需要凝神仔细听,才能大致听懂贾放的意思。两人都觉得他这番话听来拗口,不似时人常用的言辞,却意义深远,耐人寻味。

“将两件事掰开来看,结论很简单:做必须做的,也做好牺牲的准备。”

“也就是说,我们做无愧于心的事,至于您说的那位好人——尽量帮助他避开伤害,如果实在不能,便考虑伤害后如何补偿于他……”

水宪伸手,拈起那枚棋子,“啪”地一声打在棋盘上,这是下棋之人的习惯,俗话叫“打围棋”就是这么来的。他落子的时候,原本的黑子已经再度翻转,成为白子。

“子放说的是正理!”水宪此刻的表情已经恢复为一派云淡风轻,甚至还带上些许笑容。这人现在已经完全从此前的负面情绪中恢复过来,“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子放,如海,此事不宜多想,单凭我等的本心率意而为便是了。”

他说着,再度站起,转身来到西面的荷池跟前,竟然邀了贾放与林如海两人赏荷:“没想到吧,这才四月间,小荷已露尖尖角。没多久,我等就能在这梧竹幽居里,伴随着清风赏荷品茗了。”

*

四月末,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新粮还未收上来,去岁的存粮又差不多耗尽了。家家户户的米缸都见了底,都在想方设法从米袋里抠出最后一把粮,填饱家里那几张无底洞似的嘴。

号称“百谷尝”的邵掌柜清晨起来,立在自家铺子的柜台跟前,眯着眼端详挂在墙上的水牌。

他知道铺面的门板一放下来,百姓们一见到这样的水牌,骂声便会再度滚滚而至。

现在的骂声可不比一两个月前,现在真是往死里骂,骂老天骂老地,问候东家的十八代祖宗,当然也不可能放过他们这些做事的——前些时候他们曾将粮价降下来个十文左右,虽然还是贵,但是好些百姓都看到了希望,觉得日子再难,也能忍了。

而且那时百姓们似乎更喜欢去一个叫“胭脂坊”的地方买“胭脂水粉”,说是买水粉,其实是一斗一斗的平价粮往家里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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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后来那个胭脂坊不知怎么的,就被官府查封了。说是有粮行的人把这事捅给了官府,胭脂坊原本无权经营米粮,官府一查属实,便在铺子上贴了封条。

在那天之后,城里所有的粮行都齐刷刷地恢复了之前的高粮价,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肯再降了。

自那以后,全程的百姓就都恨上了粮行的人。邵掌柜的铺子,从账房到手下所有的伙计,大家都有被人在背后指着脊梁骨骂的经历,说他们卖粮的人全都黑透了心肝肚肺。

谁知道是哪个粮行的人向官府出首的?不是他——但反正这锅,是整个行当一起背了。

可是又有谁知道,如今这粮价,根本不是他们这些粮行的掌柜说了就能算的?

邵掌柜想起昨晚他去晚晴楼赴宴,宴上坐着的,赫然是好几家粮行的店东,还有几位他没有见过的“贵人”。

那宴席上菜色的豪奢,真真戳痛了邵掌柜的眼,所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大抵便是如此。令邵掌柜震惊之际,险些忘了与他的东家对答。

余庆行是所有粮行中库房最大,资金也是最雄厚的,店东似乎是为了炫耀,特地命邵掌柜把所有存粮的数目报了一遍。席上贵人似乎颇为满意,频频点头。

底下人就恭维:“三爷,这京畿一带的存粮,我们这些人手里的少说也占去了七八成。大伙儿绝对都听从您的号令,您指东,我们绝不敢往西,您指南我们绝不敢打北……”

那三爷点点头,说:“相信各位最近都背了一些骂名,我向各位保证,必定不会长久。眼下的粮价只要再多坚持几天,京中必现小乱。到时就是各位慈悲为怀,济世为民的时候……当然,在那之前,有关路税的新政,应当就有个结果出来了……”

邵掌柜不懂什么是“有关路税的新政”,可能他这一辈子,就只懂粮食,只懂稻米小麦粟子的成色……但即便如此,他也知道眼下的粮价再多维持几天,京中与京郊恐怕不是“小乱”,而是“大乱”。

但是席上的人都不在意,几个店东冲那席上的贵人送上谄媚的笑与阿谀的言辞,都是在表达感激,颂扬那贵人为他们这些商户做主,解民于倒悬——这听起来就实在是太讽刺了。

正在邵掌柜在一旁独自尴尬的时候,晚晴楼的“状元粉”送了上来。这粉清润爽滑,极合席上贵人的胃口。很显然他非常喜爱,吃了一份之后,又要了第二份,同时笑道:“我自诩满腹诗书,却奈何与‘状元’二字此生无缘。”

这下席间的风向立改,开始吹捧这位贵人的诗书文字,天下无出其右。邵掌柜听着,都有点儿暗暗害臊。

“对了,见到这‘状元粉’,倒令我想起来了,听闻前一阵子各位为那‘金银稻’相争,如今可寻到个解决之道了?”

“绝无此事”,“绝无此事”,店东们纷纷摇手,表示他们之间和谐得很。

邵掌柜却知道众人此前就为了这金银稻,险些打破头。但那金银稻的供应也极其不稳,今儿运来三万石,明天就运来十万石。所有的粮行都不敢放松,生怕错过,这难得的赚钱机会就要“踏空”了。

如今各家粮行都已经“重仓”了金银稻,据他所知,最大的几家粮行都已经向相熟的钱庄票号融通了短期的头寸。但在这节骨眼上,大家也都不敢大肆抛售,生怕一起出货压低售价,只盼着晚晴楼这样的大东家生意能再好一点,能多从他们手里进一些货。

“邵掌柜号称‘百谷尝’,这天下的稻米粮食,没有他不晓得的。当初金银稻一进京,他就认出来了。若没有他的一双慧眼,咱们在这晚晴楼也吃不到这么美味的‘状元粉’啊。”

余庆行的店东为邵掌柜说话,引来不少嫉妒的眼光。

但这时席上的三爷咳嗽了两声,改换了神情,肃然道:“诸位,我说这话,是不希望你们在座的各位因为这金银稻伤了和气。虽说是金银稻,但到底也没有真金白银来得好,不是吗?”

席上各家粮行的店东一面答应,一面交换各怀鬼胎的眼神。

那三爷见状,脸色顿时彻底沉了下去,一字一顿地说:“本王的意思是,各位,可千万不要因为这‘金银稻’,误了本王的事。到时,你们谁也担不起这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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