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口!荒谬!”李云微叫嚷了一阵,悠悠叹气,“我明白,你是觉得现在连好朋友都不是,很难一步恢复到情侣的关系。我懂,我都懂。可是,你难道不担心何洛被别人抢走?”
“那我就抢回来。”章远笑。
说时容易,做时难。
已经夜深,算算何洛那边刚起床,这才打好腹稿,心提在嗓子眼。遥远而熟悉的声音,懒懒的,仿佛从脚下穿透地心。
“你好,你是……”
“是我。”
“哦,是你。”她沉默片刻,“还没有睡呢啊。”
“是啊。新买了房,今天过来踩踩楼盘。”
“然后,兴奋得睡不着?”缥缈的语音,似乎在笑,“你……不是打算结婚了吧?”
“这个太早了吧。”
“诶,咱们高中,好几个人结婚了,比如田馨,搞不好明年孩子都有了。”何洛莞尔,“如果你有了合适的对象,也不需要对老同学隐瞒吧。”她握紧话筒。
如果,如果你有了意中人,如果,如果你要成为别人的丈夫,千万不要让我最后一个才知道;或者,你干脆就不要让我知道。
“难道你结婚了?”章远反问,“还是……有这个打算。”
“打算什么啊?”何洛飞速地说,“谁有哪个闲情逸致?险些被老板逼疯了,真不知道,自己出国干什么,真是遭洋罪。”
“……那就回来吧。”
“回不去的。”她浅浅笑,“高不成低不就,回去也没有工作,怎么养活自己?”
至少,还有我。章远几乎脱口而出,想到何洛听到这样的话,或许又要蹙眉,于是笑笑,“是啊,怎么养活,你一天到晚变着花样的吃。”
“对啊。我男朋友也这么说。”何洛抿嘴,“他总说,我投入到做饭的精力,如果拿来学习,肯定也是个大牛。”
章远记不清后来和何洛聊了些什么,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二点,原来自己一直坐在飘窗宽大的窗台上抽着烟。楼盘外的公路迤逦如长蛇,车灯如流水,星星点点,蜿蜒到山边的黑夜里,似乎一路通到深邃的夜空中去。
房还是毛坯房,光秃秃的白炽灯泡无比刺眼,明晃晃的让所有心事无所遁形。章远宁愿把灯关上,坐在窗台上,披一身月光。仿佛这样,长夜就不会过去,也不需要面对忙碌的现实世界。
他已经叫了施工队开始改水管电线,充满石灰水气味的房间,白墙凿开,露出红红绿绿交错的粗缆细线。
他早前用数码相机拍过屋子的原型,大幅打印在白纸上,闲暇时,用彩笔画了诸多装饰。多年不碰画笔,自己的工具已经不齐全了。但当时心情无比激动,还特意跑去文具商店买了水彩涂料,在纸上将房间效果图画出来。客厅直通露台,画一张茶几,两把藤椅,地上一块浅驼色厚绒圆毯,窗外添一轮夕阳。傍晚下班,可以翘脚读书,或背靠着背坐下来看日薄西山。每一笔添加上去,心情都更激动。
粗糙的毛坯房,在纸上俨然生动起来,温暖素净的色泽洇染开,章远只恨不得添加一个巧笑嫣然的身影。
然而,一眨眼,如梦如露亦如电。
依旧是空荡荡的房间,满地凌乱的工具。
她的笑容不见,她的声音遥远。
章远前所未有的孤寂,终于明白,什么是女孩子们在KTV里面唱的,心痛得无法呼吸。
这样晚了,恐怕已经没有公交车,这一带如马德兴所说,两年内恐怕都是偏僻的,夜里也没有什么出租。或许,要饥肠辘辘地在窗台靠上一晚上,章远下意识地按住上腹。当时只一眼,看到路边的广告牌,就决定买了。根本没有细想关于道路和基础设施这些关键问题。
自己还真是冲动呢。他苦笑。
门岗那边清清冷冷,没有半个车影,只有路灯映照着马路对面的巨幅广告,山明水秀,楼阁交错,潇洒的行草写着:
毗邻昆玉,学府圣地,碧水清涛,河洛嘉苑。
他默念着,何洛家园。
我最初没选择的岔路,现在又有谁到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