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城里的月光(2)

“忽然觉得，看起来再怎么风光的人，其实都是脆弱的。”章远隐隐心痛，“我忽然有点明白，她当年其实很辛苦。”

笑容背后的孤单，喧哗背后的落寞，当自己独自在医院里时才能体会。

“你明白了就好。”李云微长叹，“恐怕世界上，你再找不到第二个这样对你毫无保留付出的人，无论你高中风光的时候也好，在大学里的低潮期也好，她从来都是支持你的。”

“我明白，我都明白。不是所有的话都需要说出来，我想，我的行动说明了一切。”

“如果你认为自己的作为足够表明心迹，那只能怪何洛了，怪她做得太多，所以心理不平衡。”李云微哂笑，“她哪次回家没有单独去找你呢？是不是还带着我外婆亲自传授的糯米粥？你只知道每次来找何洛，有没有想过，你从不表态的做法让她无所适从。你来的次数越多，她只会越惶惑不安。”

“就因为我伤害了她，所以更不知道如何追回来。”章远说，“我一直没有办法成为她想要的样子，而在我能给她幸福之前，我说的所有承诺都是空头支票。”

“如果你为了她的幸福努力了，不管做到什么程度都不算空头支票。但是，何洛看不到你的努力。”李云微叹气，“她只看到你为了自己的将来努力。”

“我的将来……难道不就是我和她的？”章远叹息，“我从来没有想过和别人分享。”

“你只是这么想，你从没有告诉何洛你的想法。”李云微插话，“你自以为，不用她陪你吃苦，其实不知道自己多自私！何洛为你牵扯的精力，比当你女朋友时候还多！看你生病那副鬼样子，她多担心，你知不知道？我可能说你说得过分，你不喜欢听就算了。”

章远说：“好，不介意。你继续说，我听。”

李云微叹气“你以前是不是觉得，煮熟的鸭子飞不了，手拿把掐，何洛肯定是你的人？现在听说她暑假也不回来探亲，这才着急了……”

“你说什么，她夏天不回来了？”章远打断她的话。

“你不知道？”

“我知道了，刚刚。”

“想追，去美国追啊。”李云微说，“你总要有点实际行动！”

“可惜她去了美国，最难签证的地方。”章远黯然，“但，你知道她的电话，是不是？”

护士小岳找了一层楼，才在走廊尽头的楼梯间看到章远，正凝神望着窗外，面色灰暗，几乎融到蒙蒙暮霭中，仅留一个模糊的轮廓。他双唇紧抿，即使两腮憔悴的略微凹陷下去，侧脸依旧是一道漂亮的弧线。头发有些乱，前额一绺发丝站错了队，桀骜的翘起来；目光看向远方，执著得像个孩子。

小岳几乎忍不住要叫值班的姐妹，看，夕阳下落魄忧郁的优雅帅哥。她在下一秒想起自己的职责，快步走上去：“喂，这个病号真不老实！你知道自己是胃病，开饭时间还四处乱跑，找得我急死了！”

经她提醒，章远开始觉得口干舌燥，胃隐隐疼痛。他向回走，挺拔的背脊以胃为轴心，微微弯曲。“小岳我问你，”他说，“如果，你男朋友……”

“我还没有男朋友。”小岳脸红。

章远淡淡一笑，“我是说，假如，你男朋友送你一朵玫瑰，一个面包，你只能选择一项，你要哪个？”

“笑话，当然是玫瑰咯！”小岳想都不想的回答，“吃面包发胖。”

“假如就是你晚上的口粮。”

“还是玫瑰。”小岳斩钉截铁，“面包可以自己去买，但是玫瑰必须是别人送的才有意义。”

“我明白了！”章远朗声笑，“谢谢你，小岳。”

“嗯？”

“看来，我要订一大捧玫瑰给我女朋友。”章远笑，“果真人家说，送花对八至八十岁的女性，通杀。”

“好了好了。”小岳噘嘴，“一大捧就一大捧，不用喊得山响。快去吃你的病号餐！”

章远心中豁然开朗。

吃过饭站在窗边，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时间看街景。北京的夜晚流光溢彩，远星寂寥，只有半轮上弦月俯瞰千家灯火。塑钢窗隔离了嘈杂的车水马龙，终于可以静下心来，反复咀嚼思念一个人的心情。

想起何洛专著聆听的样子，在图书馆的顶楼，在寝室喝着糯米粥，在雪后喧嚣的十二月，她微笑着点头认可，他便没有后顾之忧，毫不犹豫向前冲。然而，那是他为之奋斗的目标，不是她的。

何洛不需要他打一片天空双手奉上，她有足够的能力打造自己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