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不知道。章远记忆中炎夏的尾声,是他说,不管多少年,我等你;她说,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回来?决绝的言辞,语调上扬,初听是讥嘲,今日细想,是隐隐的哀婉。
那一日的天空在燃烧,她的发色层层叠叠,深金棕暗酒红,被夕阳映衬出金属般的哑光色泽。然而她的面孔模糊,最后烙印于心的,只有一个背影,伶仃地立在出租车前。当往事渐行渐远,晚霞燃烧最后一丝玫瑰红,两个人心底都堆满岁月的灰烬。一阵疾风吹过,散成漫天黯然的星光。
“如果她知道你生病住院了,立马订机票飞回来了。”护士长笑,“是吧?”
“也许,上次我住院,压根没敢告诉她;但还是有人多嘴,结果她打电话回来,好顿埋怨我。”章远微笑。
“打国际长途啊?贵吧。”
“噢,那时候我们还在大学,她在北京我在外地。”章远说,“说到国际长途,现在便宜得很,尤其是从美国打回来,几美分一分钟。”
怀念,她清澈而充满韧性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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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缸”每次接到她找章远的电话,都会笑着说,“何大妹子说话真好听。”然而,将近一年,一切只能在缅怀中回忆咀嚼。
那天伸出的手,被她轻轻推开;此后发给她的信息,一条条石沉大海。尽管如此,每当有人说起“女朋友”这称谓,章远自然而然想起她,甚至不需要指名道姓。
可怕的惯性。
是她,只有她,管她身在何方,让自己可以卸下防备和负担,在她身边像孩子一样安心睡去的,只有自己的母亲,还有她。
跳跃的思维忽而凝滞。章远苦笑,她会是一个好妻子,好母亲。
但是,是谁的?
算算和她分手竟已经三年多,时至今日,才忽然有永远失去的感觉。他像一个初识爱情的毛头小子,在飘忽的未来前束手无策。
章远烦躁起来,打电话给在深圳工作的李云微,那边声音嘈杂,还听到有人用粤语吆喝,她的大嗓门抱怨着:“我吃饭呢,老大!你可真是会挑时间。”
“食堂有什么好?”章远笑,“等你来北京,顺峰伺候。”
“才不去!现在非典发病率比我们这边都高。”
“那要我飞过去请你?不会先隔离一段时间吧。”
“别绕弯了。”李云微笑,“无事不登三宝殿。你神通广大,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没事。看你是否被隔离了……”章远微笑,想问的不敢说出口,唯恐答案让自己惶恐不安。
“这么关心我?真要热泪盈眶了。”李云微说,“谢谢你啦。但我的手机可是没人报销,回头再聊啊!”
“我给你报销还不成?”章远踱到楼梯间,“她……一切都好?”
“都好。”李云微笑,“前两天快递给我好多盒3MN95的口罩,我已经转寄了一盒给你们北京这群人。”
“她总爱为别人操心。”章远失笑,“她现在……有男朋友么?”
“这个很重要么?”李云微问。
“很重要。”章远说,“我从没试过挖墙脚。”
“也要你挖得动。”李云微听出他的落寞,“别说追别人的女朋友,你追过女生么?”
“明知故问。她不是女生么?”
“那是你追到的么?”李云微反问。
“难道是你追到的?”
“切!”李云微挥手,“你没诚意,不说了!”
章远苦笑,“已经七八年前的事情了,我们那个时候是两情相悦。”
“那么现在呢?”李云微叹气,“说实话,我不清楚她的想法。离得这么远,分开这么久,我不是很体会她的心情。”
章远噤声。
她现在的心情,他无从体会;她过去的心情,他完全理解错误。
“当年无论多忙,只要来北京,哪怕只有几个小时,我也要跑过去和她见上一面。有时候来不及赶过去,站在机场大巴的始发站,看乘客上车,我就想,或许其中某人就能遇见她呢。”章远轻声笑,“每次重逢,她笑得特别开心灿烂,发自内心的;说她不在乎我?除非我是瞎子才看不出来。”
“你怎么忽然这么酸?”李云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