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间宽大而舒服的屋子,四面都有宽大的窗户。
此刻暮色渐深,明烛初燃,满谷醉人的花香,都随着温暖的晚风飘了进来,满天星光也都照了进来。
苏樱支起了最后一扇窗户,那双纤纤玉手,似已白得透明。
没有窗户的地方,排满了古松书架。
松木也在晚风中散发出一阵阵清香,书架的间隔,有大有小,上面摆满了各色各样的书册,大大小小的瓶子。
有的是玉,有的是石,也有的是以各种不同的木头雕成的。
这些东西摆满四壁,骤看似乎有些零乱,再看却又非常典雅,也很别致。
就算是个最俗的人,走进这间屋子,俗气都会被洗去几分。
但这屋子里有个很古怪的地方,那就是这么大一间屋子里,竟只有一张椅子,其余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张椅子也奇怪得很,看来既不像普通的太师椅,也不像女子闺阁中常见的那一种。
这张椅子看来竟像是个很大很大的箱子,只不过中间凹进去一块,人坐上去后,就好像被嵌在里面了。
李翎已走了进来。
他只觉得,这少女的话说来虽平和,却令人无法争辩,又觉得她的话说来虽冷漠,却令人无法拒绝。
苏樱已在那惟一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李翎只有站在那里,心里真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椅子的扶手很宽,竟也像个箱子,可以打开来的。
苏樱已将上面的盖子掀起,伸手在里面轻轻一拨。
只听喀的一声轻响,在李翎面前的地板竟忽然裂了开来,露出一个地洞。接着,竟有张床自地洞里缓缓升起。
苏樱淡淡道:“现在已有床可以让你躺下了,你还要什么?”
李翎道:“我……我想喝茶。”
这句话本非他真正想说的,却不知不觉地从他嘴里说了出来,他实在也想试试,这少女究竟有多大的本事。
苏樱淡笑道:“呀,我竟忘了,有客自远方来,纵然无酒,但一杯茶的确是早该奉上的。”
她说着话,手又在箱子里一拨。
只听壁上书架后忽然响起了一阵水声,接着木架竟自动移开,一个小小的木头人,缓缓从书架后滑了出来。
这木童手上,竟真的托着只茶盘,盘上果然有两只玉杯,杯中水色如乳。
苏樱微微一笑:“抱歉得很,此间无茶,但这百载空灵石乳,勉强也可待客了,请。”
李翎忍不住道:“诸葛武侯的木牛流马,其巧妙只怕也不过如此。”
苏樱淡淡笑道:“孔明先生的木牛流马,用于战阵之上倒是好的,若用于奉茶待客,就未免显得太霸气了。”
言下之意,竟是连诸葛武侯也未放在她眼里。
这时夜色已浓,星光已不足照人面目,书架里虽有铜灯,但还未燃起。
李翎忍不住又道:“难道姑娘不用动手,也能将灯燃起么?”
苏樱道:“我是个很懒的人,懒得常会想出很多懒法子……”
她的手又轻轻拨了拨,铜灯旁的书架间,立刻伸出火刀火石,锵的一声,火星四溅,那铜灯竟真的被燃着了。
苏樱微笑道:“你瞧,我就算坐在这里不动,也可以做很多事的。”
李翎不禁大笑起来,这次真的是发自内心的大笑。
他笑道:“以我看来,纵然是自己燃灯倒茶,也要比造这些消息机关容易得多,你这懒人怎的却想出这最麻烦的法子?”
也不知怎的,他竟一心想折折苏樱的骄气。他原本不是这样的人,此刻也许是笑得心里失去了常态。
苏樱却冷冷道:“像我这样的人,难道也会替你倒茶么?”
李翎道:“你为何不用个丫环女仆呢,这法子岂非也容易得多?”
苏樱冷冷道:“我怕沾上那些人的俗气。”
李翎又没有话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