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翎已走入那已被苍苔染成碧绿色的石门。
石门之后,洞府幽绝,人行其中,几乎不知今世何世。
李翎只恨自己的笑声,偏偏要破坏这令人忘俗的幽静,哪怕他用力掩住自己的嘴,笑声还是要发出来。
走了片刻,入洞已深,两旁山壁渐渐狭窄,但前行数步,忽又豁然开朗,竟似已非人间,而是在天上。
前面竟是一处幽谷,白云在天,繁花遍地,清泉怪石,罗列其间,亭台楼阁,错综有致。
远远一声鹤唳,三五白鹤,伴有一二褐鹿徜徉而来,竟不畏人,反而似乎在迎接着这远来的佳客。
李翎已是心动神移,那白鹤却衔起了他的衣袂,领着他走向青石路上,繁花深处。
只见一条清溪蜿蜒流过,溪旁俏生生地坐着个人影。
她垂头坐在那里,似乎在沉思,又似乎在向水中的游鱼诉说着春青的易逝,山居的寂寞。
她漆黑的长发,披散在肩头,一袭轻衣却皎白如雪。
李翎竟不由自主地被迎宾的白鹤带到了这里,岸上的人影与水中的人影相互辉映,他不觉又瞧得痴了。
白衣少女也回过头来,瞧了他一眼。
她不回头也罢,此番回过头来,满谷香花,却似乎顿然失去颜色。
只见她眉目如画,娇靥如玉,玲珑的嘴唇虽嫌太大,广阔的额角也虽嫌太高了些,但那双如秋水,如明星的眼波,却足以弥补这一切。
她也许并不能算很美,但她那绝代的风华,却令人自惭形秽,不敢平视。
此刻,她眼波中带着淡淡一丝惊讶,一丝埋怨,似乎正在问这鲁莽的来客,为何要笑得如此古怪。
李翎的脸竟不觉红了起来:“我叫李翎,特来求见苏……苏樱神医……”
白衣少女缓缓道:“我就是苏樱。”
李翎这才真的怔住了。
他本以为,既然这“苏樱”能治他的不治之伤,必然是江湖耆宿,武林名医,退隐林下的高手。
他再也想不到,这苏樱竟是个年华未满双十的少女。
苏樱眼波流动,淡淡道:“山居幽僻,不知哪一位是阁下的引路人?”
李翎道:“这……我……”
他实未想到,白夫人竟要他来求这少女来救他的性命,面对着这淡淡的笑容,冷漠的眼光,他怎好意思说出恳求的话来?
苏樱道:“阁下既然远道而来,难道连一句话都说不出么?”
她话虽说得客气,却似已对这已笑得狼狈不堪的来客生出了轻蔑之意,嘴里说着话,眼波却又在数着水中的游鱼。
李翎忽然道:“在下误入此间,打扰了姑娘的安静,抱歉得很……”微一作揖,竟转身走了出去。
苏樱也未回头,直到李翎人影已将没入花丛,却突然唤道:“这位公子请留步。”
李翎只得停下脚步,道:“姑娘还有何见教?”
苏樱道:“你回来。”
这三个字虽然说得有些不客气了,但语声却变得说不出的温柔,说不出的婉转,世上绝没有一个男子听了这种语声还能不动心。
李翎竟不由自主地走了回去。
苏樱还是没有回头,淡淡道:“你并未误入此间,而是专程而来的,只不过见了苏樱竟是个少女后,你心里就有些失望了,是么?”
李翎实在没有什么话好说。
苏樱缓缓接道:“就因为你是这种人,觉得若是在少女面前说出要求的事,不免有些丢人,所以你虽专程而来,却又借词要走,是么?”
李翎又怔住了。
这少女只不过淡淡瞧了他一眼,但这一眼却似瞧入他的心里……无论他心里在想什么,竟都似瞒不过这一双美丽的眼睛。
苏樱轻轻叹口气道:“你若是还要走,我自然也不能拦你,但我却要告诉你,你是万万走不出外面那石门的。”
李翎身子一震,还未说话。
苏樱已接着道:“此刻你心脉已将被切断,面上已现死色,普天之下,已只有三个人能救得了你,而我……”
她淡淡接着道:“我就是其中之一,只怕也是惟一肯出手救你的。你若对自己的性命丝毫不知珍惜,岂非令人失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