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接道:“何况,你并不是去求她,只不过去治病而已。一个人生了病而不去就医,这人并不可敬,反而可笑。”
她翻来覆去地劝说,李翎终于心动了。一个人无论多么不怕死,有了生机时,还是不愿意死的。
李翎终于点了点头。对如此真挚的恳求,他永远都无法拒绝的。
不一会儿,李翎和白夫人已走远了。
大厅里更沉寂,更阴森,曙色斜照着尸身上的鲜血,鲜血竟被映成了惨碧颜色。
这时,一个叫江玉郎的青年,却悠然踱了进来,拍掌笑道:“前辈端的是智计过人,弟子当真佩服得五体投地。”
倒悬在梁上的“死人”,突然哈哈大笑。
“此计虽妙,也只有李翎这傻瓜才会上当。若换了你我,只怕再也不会如此轻易就相信女人的话。”
这“死人”此刻竟自梁上翻身跃下,右手拔起了自前胸刺入的刀柄,左手拔出了自后背刺出的刀尖。
原来,这柄刀竟是两截断刀,黏在白山君身上的。
这又是一个陷阱!
………………
李翎昏昏沉沉地坐在车子里,白夫人给他吃了种很强烈的宁神药,药力发作,他就昏昏欲睡。
幸好这车厢还舒服得很,他既不知道白夫人从哪里叫来的这辆车,也不知道赶车的是谁,更不知道车马奔向何方。
一个垂死的人,对别人还有什么不可信任的!
三天后的黄昏,车马上了个山坡,就缓缓停下,推开车窗,夕阳满天,山坡上繁花如锦,宛如图画。
极目望去,大江如带,红日如火,夕阳映照下的江水,更显得无比的灿烂辉煌。
李翎暗叹,心道:我此番纵然无故而死,但能死在这样的地方,也总算不虚此行了。
只听白夫人长长叹息一声,黯然道:“那人脾气甚是古怪,我……我不愿见她。”
她开了车门,扶着李翎下车,遥指前方,道:“你可瞧见了那边的山亭?”
只见红花青树间,有亭翼然。一缕流泉,自亭边的山岩间倒泻而下,飞珠溅玉,被夕阳一映,更是七彩生光,艳丽不可方物。
李翎九死一生,骤然到了这种地方,无疑置身天上,淡淡的花香随风吹来,他痴了半晌,才点头道:“瞧见了。”
白夫人道:“你转过这小亭,便可瞧见一面石门,藏在山岩边的青藤里,石门终年不闭,你只管走进去无妨。”
李翎暗叹,心道:能住在这种地方的,自然不会是俗人,我有幸能与高人相见,本是人生乐事,只可惜我现在竟如此模样。
李翎道:“她叫什么名字?”
白夫人道:“她叫苏樱。”
李翎苦笑道:“苏樱……苏樱……我与你素不相识,却要求你来救我的性命,你只怕会觉得可笑。”
白夫人又道:“你见着她后,她也许会问你是谁带来的,你只要说出我的名字……对了,我的本名是马亦云。”
李翎道:“我记得。”
白夫人凄然一笑:“我此后虽生如死,你也不必再关心我,从今以后,世上再没有我这苦命的女人……”
她语声忽然停顿,转身奔上了马车,车马立刻急驰而去。
李翎怔了半晌,心里也不知是何滋味。
这女人害得他如此模样,但此刻他竟然只有感激,只有信任,绝没有丝毫怀疑和忿恨。
车马转过几处山坳,突又停住。山岩边,浓阴下,已来了三个人,正是铁萍姑、江玉郎和白山君。
李翎虽然没有看见,但早已被他暗中召唤出来的女鬼聂小倩,却将这一切看在了眼里。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但,谁是渔翁、黄雀,未到最后一刻,还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