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湖边,晓雾迷蒙。
李翎在湖边逛了没多久,便听得一声马嘶,接着便有一阵轻碎的蹄声,沿着湖边奔过来。
虽在迷雾之中,那马的色泽仍黑得发亮。
李翎迎过去,笑道:“马儿呀马儿,只可惜你是我朋友的宝贝,否则我真舍不得让别人骑在你的背上。”
那马竟似认得他,轻嘶着向他点了点头。
李翎暗叹道:你只要对马有些许好处,它就永远忘不了的,但你对人无论有再大的好处,或许他转眼就能忘得干干净净。
他在马耳里说了三声“带我去见黑珍珠”,又轻轻拉了三下马耳。
若是换了别人,必定要忍不住重重地拉四下试试看,但李翎却认为一个人永远不该对畜生恶作剧的,除非他自己也和畜生差不多。
马果然在前面带路了。
李翎并没有骑上去,在后面瞧着那马肌肉的跃动,就觉得比自己骑在上面要愉快得多。
肌肉的跃动,生命的节奏,这岂非正是人生中至美至善的境界,一个懂得享受人生的人,又怎肯放过欣赏“美”的机会。
在湖边柳荫下藏着一叶轻舟,那黑衣少年“黑珍珠”,正在轻舟上,面对着满湖迷雾痴痴出神。
他表面看来,虽是那么冷漠,天下无论什么事,仿佛都未放在他心上,其实他的心事却又似比别人都多。
李翎咳嗽了一声,笑道:“你在想什么?”
黑珍珠也未回头,悠悠道:“我在想你。”
他突然跳起来,面对着李翎,大声接道:“想你是否已问出来了。”
李翎道:“还未问出来。”
黑珍珠冷笑道:“我早就知道,他不会告诉你的。”
李翎微笑道:“他虽未告诉我,却是要带我去了。”
黑珍珠眼睛又亮了:“好,你们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着。”
李翎叹道:“你若想在后面跟着南宫灵,而不被他发现,轻功只怕还不够。”
黑珍珠冷笑道:“纵然被他发觉,他又能将我怎样?”
李翎道:“也没有怎样,只不过你我再也休想寻着任夫人。”
黑珍珠默然半晌,道:“你要去多久?”
李翎道:“两天。”
黑珍珠道:“好,两天后,我还是在这里等你。”
李翎沉吟半晌,道:“两天后,黄昏时,有个身穿淡色衣衫的少女,会到大明湖来。那时我若尚未赶回,就请你告诉她,要她等等我。”
黑珍珠突又冷笑道:“佳人有约黄昏后,李翎倒果然风流得很,只可惜我又不认得你那位佳人,又怎么代你转告?”
李翎笑道:“她姓聂,你一见着她,就会知道的。大明湖纵然地灵人杰,但像她那样的女孩子,也不会太多。”
黑珍珠漆黑的眼睛,深沉地瞪着李翎,缓缓道:“她很美?”
李翎道:“单这‘美’之一字,又怎能形容她?”
黑珍珠眼睛瞪得更大,道:“她是你的什么人?”
李翎笑道:“你不觉问得太多了么?”
黑珍珠眼帘突然垂下,冷冷道:“好,你去吧……但她若不肯等你,又如何?”
李翎笑道:“她若是不肯等我,我就跳下这大明湖去淹死。”
黑珍珠面对着满湖迷雾,长长吐了口气:“你倒自信得很。”
李翎笑道:“若刨去自信,李翎能剩下的,只怕是滩臭水罢了。”
他走了几步,突又回首道:“你不觉得,你这名字有些像女人?”
黑珍珠冷冷道:“我若是女人,只怕早已宰了你。”
李翎大笑道:“你若是女人,只怕就不会对我这么凶了……”
刚说到这里,他突然心里一动:黑珍珠,黑珍珠……不会真的是女人吧!如果黑珍珠真的是女人,那么她肯定跟百花图很有缘分!
他迅速沟通百花图,想去感应黑珍珠的气息,但此时黑珍珠早已去得远了,只远远留下一个曼妙婀娜的背影……
果然……又一个器灵!
………………
曲阜东南数里,有山名尼山,山虽不甚高,但景物幽绝,天趣满眼。李翎入山未久,便几已不知人间为何世。
这时正是清晨,满山浓阴,将白石清泉都映成一片苍碧,风吹木叶,间关鸟语,南宫灵踏在氤氲初升的晨雾上,宛如乘云。
李翎突然道:“咱们离开小城,已有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