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老儿虽然老朽,对我却是一直不错,现在抢了他的银子,确实不太道德,也难怪他不开心,就和他二一添作五就行了。想完一笑正要说话,却听到何老儿说道:“臭小子,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样的横财你一辈子都不要贪。”
他怎么忽然又说出这么文绉绉的词了,耳听得何老儿说话这么凶,心里也不乐意了,“何老儿不也诈了别人几百文钱吗,况且——”我低一低头,“有了这些钱,爹娘就可以少辛苦一些了。”
何老儿原本黑气更重,听到后面一句,脸色便舒缓了下来,轻声一叹,“能这样想,就还是个好孩子。”我仰脸一笑,“我早想好了,这锭银子我们一人一半,你也可以不用天天在这里摆渡了。”
何老儿脸色越发舒缓,笑道:“老头子在这里摆渡可不是为了银子,而是这条河不能没有摆渡的人。”我撇撇嘴,好像很了不起的样子,其实也疑惑,他家开了附近十几里唯一的一家客栈,却还天天在这里摆渡,不可理喻。
这样想着,便也不再羞惭,把银子牢牢塞进怀里,猛然问道:“那两个人了?”何老儿似乎总是睡眼惺忪的双眼看着西南边,眼神中却似乎隐藏着我并不能看懂的东西。
我也不作他想,辞别了何老儿,乐颠颠回到了家,爹娘都在田里农作还没有回来,又急不可耐地来到田里找他们。林家村地处平原,除了西面的高坡,一望数里,但几块田里都没有他们的身影,恍然想起他们去前面村里打零工去了。
不能马上和他们分享心里的喜悦,不免有几分怏怏,只得回到家里,躺在床上,手里紧紧握着那锭银子,仿佛拥有整个世界。
年少时的梦想多么单纯。
渐渐陷入梦乡,再醒来时月已挂在东边,在厨下把中午的饭菜热了简单吃过,便蹲在门口等爹娘回来。如今我渐渐长大,在私塾里的花费日渐变多,爹娘遂在忙过田里的活之余,也去邻村做做零工,每天挣七八十个铜板,只是也并不是每天都有活可以干,闲暇时,娘也总是在家里忙里忙外,爹却可以抱着我的书读一整天。
冬夜的天是有几分冷的,为着爹娘回来时家里有光,我早早点上了油灯,四面静悄悄的,邻里的人都已渐渐入睡了。平时这个时候爹娘已是回来的,想必今天的活格外多,便贪挣几个铜板,这样想着,忍不住又摸了摸怀里的银子。
忽然眼前一花,前面数十步外似乎有个白影闪了一下,那边是一个柴堆,这么晚了,是谁还在外面。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耳边又传来一阵撞击柴火落地的声音,真的有人。我朝那边唤了一声:“谁在哪里?”
等了半晌却没人回答,月色被笼罩在阴云之中,我心下有些惴惴,耳边听得那边传来细微的声音,“小兄弟,能给我一碗水吗?”我闻言一怔,忙说,“有的,你等等。”急忙回屋倒了一杯水,一手取下堂屋的油灯,向那边走过去。
走过柴堆,只见地上掉了几根柴火,后面有一个白衣人靠着柴堆,灯光中脸色兀自苍白,一身白衣似雪,只有眉发如墨。我见他丰神俊朗,恰似神话中的人物,早已心生好感,把水递过去,“这是冷下的开水。”
白衣人接过水,虽然看似已很干渴,却一口一口细细喝着,一边喝着一边似在思量什么,终于把水喝完,慢慢说道:“小兄弟,你已经帮了我一个忙,但我却还有个不情之请。”今天一日之中,竟有数人有求于我,实在是前所未有之事,我忙点点头,“大叔你说吧,我一定做到。”
白衣人冷峻的面孔微微浮起一缕笑意,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你竟不问是什么事,便一口应承了么?”一向有几分怯弱的我,此刻心却仿佛很坚定,似乎无论是什么事,都一定要做到似的,猛点了一下头,“大丈夫说话,驷马难追。”
白衣人轻轻一笑,俊朗的面孔在灯光下回复了几分血色,眉宇间凝聚着,像一个神秘深潭,他缓缓从白玉般的手指上取下一个白色的指环递给我,“你执此环,到五十里开外的八荒,帮我找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