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当是寻常攻击,只随手拂去,可是他却忘记了,她是天师……即使手中没有了玉符,她仍是神乎其技的天下第一天师,这满天花雨看似毫无章法,其实却布成了一个玄妙的天师符箓……他挥袖拂出,漫天梅花的速度竟猛然加快,攻势铺天盖地,势挟风雷。他大惊之下,双手击出,随着他掌中气流击上那漫天梅花,更大的力道反击了过来,只听轰的一声,又是神界的不坏金身乍然弹出,替他挡开了这一击,声势惊人,地面都随之剧震。
他一怔之际,已经了然,这漫天梅花竟似乎有镜面般反射的作用,将他的攻击反了过来……袭击他的,是他自己的力道,无怪如此惊人。身为仙界神君,短短片刻就被两个凡人引动了不坏金身护主,这种奇耻大辱让他怎能承受,面上一时戾气大盛,竟将俊美无伦的五官都淹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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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随即上前一步,双手画出一个奇异的形状,罩在花似锦身上的屏障猛然加厚收紧,她痛的闷哼了一声,手足四肢,俱被硬生生压回身体两侧,站的笔直,全身骨头都似乎被压碎了一般,剧痛难当,一动都动不了。抬眼时,眼前的屏障好似涂上了一层云雾,看外面也只有一道模糊的影子,甚么声音都听不到……
遥遥的,似乎已经有人与天权子战到了一处,天权子本不擅长攻击,又下不了狠手伤人,一时节节败退。而那个冒充云知处的人,就站在花似锦面前,然后伸出手,在她肩上冷冷的拍了一拍,阴狠之意呼之欲出,然后转身……
她一时竟觉惊心动魄,拼命张了口,想说一句不要,甚至想说一句求求你,却终究不能够……他的背影不紧不慢,已经走到了那几人面前……模糊的身影在她的视线中晃动,他似乎一把抓住了天权子的衣领,将他向后抛出,然后迎了上去。
他身前人一个锦袍雪发,一个红衣银发,身影飘忽,显然是东方天籁和池画月,却不见墨离。想来,他们原本与花漫天合力,各据一个方位,布成了一个阵法,却没想到这人竟能如此迅速的找到天权子,所以这阵法还未布成,就被破坏了……单打独斗,凡间妖修怎是神仙的对手?不几下,便见那锦袍雪发的人影被他击出,远远飞开,手撑着地面,似乎想要站起,却终于还是跌了回去……
隔着厚厚的雾茫茫的屏障,她什么都听不到,甚至看不清东方天籁的神情,却几乎可以听到他呼痛,眼前仿似幻境,现出他微笑的模样,那迷魅妖瞳勾魂摄魄,语声幽柔,似真似假:“姑姑……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眼泪无声的流下,她在心里拼命拼命的呼唤,几乎绝望的呼唤:“云哥哥……云哥哥……求你,求你快些醒来,求你救救他们,求求你不要让他们死去……”
视线中身影一顿,她猛然一僵,那红衣银发的人影忽然化做了无数个,显然是池画月又动用了护身的傀儡术……可是随即,那人掌中光芒乍起,所有的红衣人影都被瞬间击散。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的幻像都无效……最终,只余了一个寂寥的人影,火一般艳红的衣袍,却那么慢慢的倒了下去,长而及地的银发,在空中抛出一个柔美的弧度,随即烟花般坠落……
她闭了一下眼睛……池画月……血有毒,他们何辜?可镜中月,水中花,不过是一场虚幻……
云哥哥……云哥哥……你若真的是神仙,为何会忍心一直这样沉睡下去,为何会容许这种事情发生……为何会容许旁人冒了你的名字,来伤害你身边的人……云哥哥,我真的很失望很失望……
忽听一声极尖锐的啼鸣,宛似尖刀一般刺入耳膜,竟连结界中的花似锦,都觉得耳中钻心的痛……
一道黑影已经扑在了那人身上,双翼遮天蔽日……是墨离的鸩妖原身!鸩羽之毒,无药可解……漆黑如夜的羽毛与糅合了剧毒的鸩血,挟着纵横的战意,疯狂的冲到了他身上,即使他是九天之上的真神,也竟难撄其锋,步步退后,一边不住的结印抵挡,狼狈不堪……
结界之中,她茫茫然的张大了眼睛,太多的痛,已经无泪,已经麻木了……
如果说,这一战,花似锦是为了救云知处,那么,花漫天和东方天籁,就是为了花似锦……因为她的在意,所以他们拼死想要帮她救回她在意的人……
可是,池画月、涂蟾、池瑶、池碧……他们出手又是为了甚么?她们曾是敌人,他们曾杀了碧眼蟾蜍合族,只余了他们几个,就算她曾经救出过池画月,那恩仇,又如何相抵?又如何说的清?难道因为他们是人人喊打的毒族,所以世人不论对他们怎样坏,他们都不会计较,可世人只要对他们一点点善意,他们就以命相报?以命相拼?
还有墨离……墨离看起来甚么都懂,却唯独不懂人间七情六欲,他一向只做他认为该做的事,几乎铁石心肠,所以才会任由花似锦遇险,袖手不救……那此时,他为何如此疯狂,如此愤怒?是因为看到他们一个一个倒下吗?原来,世间第一毒的鸩妖,他毕竟还是懂了这个“情”字吗?只可惜,已经太迟了……
墨色鸩羽合着墨色的鸩血不断落下,墨离完全是在以命相拼,却显然已经是强弩之末……花似锦竟是绝望,张大了眼,看着不远处这无声而疯狂的战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