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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相 识

天仍未亮,道闇起身,点燃油灯,见‘太极’仍趴在褥上睡得香甜,于是悄悄的走出地宫,将门锁好。昨晚道闇与‘太极’已将师傅给的最后一点油饼和酱菜吃完,于是今日打算回寺里取饭。行至半路,就见有人提着灯篓正往山上走来,仔细一看原来是师傅一手提灯,一手提着食盒。宗真看见道闇于是微笑着晃了晃手里的灯笼示意他一同回塔,道闇连忙接过食盒,与宗真又返回塔去。

进塔后,道闇正准备生火给师傅烧水,宗真示意不用,并将他拉到身边告诉他今日将有一位极其重要的客人来此,住持让我告知你需将塔内外好好打扫一番,我见你多日未曾回寺,不知是否脚伤未愈,便寻思来此帮你打扫,顺道再给你带些吃食过来。道闇心里感激万分,连忙告知师傅自己已然痊愈,打扫之事不劳师傅费心。

送走宗真后,道闇拎起食盒进入地宫,唤出‘太极’一同吃完早点,便将今日有人要来之事告知于它,叮嘱它千万小心,切勿发出声响。收拾妥当后,道闇便开始将古塔从内到外仔细打扫起来。

日近上午时分,道闇正在打扫塔外台阶,一众顶盔掼甲的元兵列队行至塔前,道闇一看如此阵仗,知是师傅所说的那位重要客人到了,于是连忙将工具收好,伫立在塔门前恭候。

不一会儿,道闇就看见住持宗恺头前引路,一位身着汉装,体型高大,器宇不凡的中年色目男子在数位文官、武将的陪同下向塔门走来。

一行人进入塔后,道闇发现白塔寺众僧中竟然只有住持一人引路前来,想必其余僧人是不够资格陪同,心想莫非来的是皇帝不成,于是侧过脸来正打算往塔内看一眼时,突然间被人一把从领口抓起,旋即又被狠狠的摔在地上。道闇忍着疼痛从地上爬起,看见那个将他摔倒的元兵正目漏凶光的向他大声呵斥,道闇用手比划表示自己听不见后,那个元兵又一脚将他踢倒扭身返回到队列之中。道闇气愤难忍,随即眼前天旋地转昏了过去。正在此时,色目男子从塔内走出,看见此事连忙喝止,道闇昏倒后,宗恺赶紧跑上前来对色目男子道:“不打紧,不打紧。这小僧天生就有此恶疾,片刻之后他自会好了,大人不必动怒。”一位元军将领出来,让一名士兵把道闇送到山下寺内。

色目男子鄙夷的看了宗恺一眼后扭头对旁边的官员说道:“伯术大人,此处甚合我意,明日我便搬来此处清修,皇上那我自会修书上奏,你去准备吧。忽辛将军也不必派兵来此护卫,我本就是来此寻个清净,有事我自会找你们。”两位官员连忙点头表示遵命。

色目男子接着又道:“住持,明日起除非奉我之命任何人不得再来此塔,包括你寺内僧众。”

宗恺道:“大人,那膳食、饮水贫僧如何提供呢?”

色目男子想了一下后道:“就让原本看管古塔的那个小和尚负责吧,但未经我允许不得擅自更换。”宗恺连忙点头遵命。

道闇醒来后发现自己正躺在师傅的禅房之内,房间里充满了跌打药酒的气味,胸腹及后背处仍隐隐作痛,查看后发现被那元兵所踢之处已经青淤了一大块。道闇正缓缓自床上坐起时,宗真推门走了进来。看见道闇已经转醒,宗真便走过来坐在床边问他是否饿了。道闇摇摇头,宗真叹了口气后便把住持交代之事告诉道闇,并留他今夜在此休息,道闇担心‘太极’于是便向师傅告辞忍着伤痛独自返回古塔去了。

饭后,道闇和‘太极’玩耍时被它发现身上的淤伤,‘太极’飞快的跑去叼回来一条棉布,道闇高兴的揉了揉它的小脸,带着它去石棺内泡了个热水澡后便沉沉睡去,醒来时淤伤已然完全好了。

次日将近傍晚,道闇忙活了大半天用昨日从塔内搬来的废旧书架给‘太极’在‘凤凰井’边搭起了一个小窝。由于那个色目男子今日要搬来塔内居住,道闇担心‘太极’会被发现,思来想去只有这里相对安全一些。道闇取饭返回塔时,发现自己用来洗澡的石棺已被抬出塔外,放在离树林不远处的空地之上。道闇敲敲塔门,不一会儿门打开了,一位一身白衣,容貌甜美的妙龄少女出现在道闇面前,道闇慌忙低头,正欲将食盒放下转身离开却被那名少女拉住。白衣少女示意道闇进塔,道闇正在犹豫之间,昨日那个色目男子从白衣少女身后出现。色目男子将道闇带进塔内,道闇发现塔内竟然还有一位和刚才那位白衣少女年纪相仿的红衣少女正在书架上整理着什么。色目男子用手语告诉道闇这两位是他的女儿,以后见了不必惊慌,如果她们有什么事让你去做就如同他本人的命令一样,色目男子还告诉道闇若日后有人找‘墨里士’那便是找他。道闇表示明白后便欲告辞离去,墨里士却拿出一锭金子递给了他,道闇推辞不受,这时那位红衣少女笑盈盈的走了过来,将那锭金子一下塞入道闇的僧袍之中,告诉他如果不会用的话可以来找她。墨里士脸色一沉,似是训了那位红衣少女一句,红衣少女冲道闇扮了个鬼脸后便笑嘻嘻的回去继续整理书架,道闇于是拿着那锭金子返回寺里去了。

道闇来到宗真的禅房内,发现师傅不在,于是便把那锭金子放在师傅的经柜中,转身出门去吃晚饭。道闇刚一出门,就看见道洪急匆匆的跑开, 道闇也未多想便向斋堂走去。诵完“供养咒”后,道闇正用斋饭的时候,道华端着自己的斋饭满面笑容的坐了过来,道闇见是道华,不由得神情紧张将饭粒呛入喉咙,一下将口中饭菜全喷了出来,连道华的身上和斋饭内也沾上了许多。道闇连忙起身作揖,用手去擦拭道华身上沾着的饭菜,岂料道华非但没有像往日般责打自己,反而将行堂僧人唤来,给自己和道闇又换了一份斋饭,还把自己斋饭内的菜夹了一些给道闇。道闇惶恐的用完斋饭后便惴惴不安的离开了。晚课过后,道闇来到师傅的禅房,发现师傅仍未回来,打开经柜一看,那锭金子却已不翼而飞。道闇刚刚将门打开只见宗真正向禅房走来,道闇于是将今日发生之事告诉宗真,宗真听完,摇摇头,告诉道闇回僧舍休息,自己也走回屋去。

一连几日,道华等人未再出现。道闇每日都按时给墨里士父女挑水、送饭。由于担心墨里士再打赏他,道闇每次都是尽快的将新食盒放下,拿走旧食盒,之后速速离开绝不多留片刻。由于寺里给墨里士父女准备的都是上等斋饭,而且数量充足,墨里士父女常常剩下许多,道闇便拣选一些拿去和‘太极’一起吃,感觉倒是因祸得福。

这一日,道闇给墨里士父女送完晚饭正拎着空食盒走到寺庙后门。忽然间,两个人影从那颗老槐树后窜出。道闇一惊脚下一滑摔倒在地,仔细一看原来是道衍和道洪,二人不由分说便将道闇一把抓起,连拖带拽的拉到寺内的柴房之中。一进柴房,从小到大道华等人无数次在这里欺负自己的画面便自道闇脑海中不断涌出。但这次不同,道华看见道衍和道洪拉扯着道闇进来之后,似乎非常生气,先是面带怒色的冲着他们大声呵斥,后来竟打了他俩每人一耳光并将他们赶了出去。道闇不明白这个平日里总是欺负他的师兄今日为何如此偏袒自己,于是呆呆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道华笑呵呵的将道闇拉到身边,刚一伸手,道闇连忙举臂招架,道华见他此举,哈哈大笑,继续伸手,不过是为道闇整理下他僧袍上被拉扯开的领口,又帮他掸了掸身上的泥土。这时,刚才被道华赶走的道衍和道洪推门回来,每人手上各端了两个瓷碗,走到柴房内的木桌前放下,又拿来两把条凳。道华于是拉着道闇坐到条凳上,道闇一看桌上那四个瓷碗,一碗‘玛瑙卷’、一碗‘如意’、一碗‘八宝饭’,还有一碗‘翡翠珍珠汤’都装的满满的。若是换了从前,尽管身为出家之人,道闇恐怕自己早已咽了许多口水下肚。但最近几日,由于沾了墨里士父女的光,这几样东西却也吃过不少。而且以前道华曾将麻药放入自己的斋饭中戏弄过自己,道闇于是抬头看着道华却丝毫没有想吃的意思。道华见道闇不吃,似是想起曾经往事,于是拿起筷子每个碗内的食物均吃了一口。吃完之后便示意道闇碗内的食物没有问题,道闇摇摇头,表示自己不饿,站起身来便想施礼告辞。道华一愣,伸手拉住道闇,转而又微笑着让道闇坐下,从桌上拿起一支笔来,在纸上写道:师弟,我有急事,请借些钱财与我。道闇一看,拿笔写道:师兄,我没有钱。道华继续写道:墨大人打赏你不少银两,你不出寺门,不知道民间疾苦,我们几个借钱是为了救济贫苦百姓,你乃出家之人,留着那许多银两无用,不如借与我们施与百姓的好。道闇继续写道:墨大人打赏的银两已丢失不见,之后未再打赏。写完站起身来便要离开,道华狠狠的将道闇手臂抓住,面露凶色,写道: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道闇摇头表示没有,道华劈脸就是一掌将道闇打翻在地,道衍、道洪从后将道闇架起,道闇嘴角流血,马上就要昏迷之前,看见道华拿纸在他眼前一晃,上面写着一个明晃晃的大字:偷。

夜深人静,道闇缓缓的从地上爬起,吐了口血后便走出柴房,回到僧舍竟发现门已被从里面插上,一股莫名的悲愤使得他又险些再度昏倒,道闇于是迷迷糊糊的往山上走去。

‘太极’看清楚来的人是道闇后便从密林中快速跑了出来。道闇跪在地上将‘太极’抱在怀中,‘太极’见道闇鼻青眼肿,嘴角流血,僧袍上满是脚印和尘土便挣扎着要从他怀里出去,道闇知道它又想给自己去找棉布包扎,便紧紧的将它搂住伴着凄凉的山风放声大哭。

次日清早,道闇如往常一样给墨里士父女送饭,开门的依旧是那位白衣少女,道闇照常迅速的取完食盒后便转身离开。当道闇挑水回来时,却发现水缸边上放着一个精致的药瓶,道闇直到将水缸注满也没有碰那个药瓶。傍晚,道闇再来送饭时,开门的仍是那位白衣少女,但手中却已将旧食盒拎来,白衣少女接过道闇手中的新食盒,将自己手中的旧食盒递过去,道闇伸手接时却发现提手上有一张纸条。道闇不知何意,白衣少女已将塔门关上,道闇于是拎着食盒向‘凤凰井’走去,边走边将字条展开,顿时,一行清秀的字迹跃然眼前,“伤药在食盒内,每日外敷一次。”道闇打开食盒,发现正是水缸边上那个药瓶。道闇打开药瓶嗅了嗅,悠悠的草香扑鼻而来,挑出一些涂在伤处,感觉格外清凉舒爽,一丝甜蜜自他心底慢慢涌起。

轻轻的敲了敲塔门,道闇胸中好似小鹿乱撞一般,伸手摸了摸袖袋,他将昨晚采了一夜的香叶精挑细拣包成一包。门开时,出现的却是那位红衣少女,道闇一愣,显得有些慌乱,连忙将那包香叶藏到身后。红衣少女面带微笑示意道闇进来,那笑容好似一朵盛开的曼陀罗花般惹人着迷。道闇走进塔内,见那位白衣少女正在案上抚琴,他虽听不见琴音,却看见案头香炉内青烟缕缕升起似是伴着那琴声翩翩而舞的霓裳,在透过隔窗清晨阳光的映衬下,她好似天宫中的仙子一般高雅。正当道闇看的如痴如醉之时,突然感觉自己手中的香叶包被人夺走。道闇回头一看,红衣少女正拿着那包香叶笑嘻嘻的看着他,道闇连忙放下食盒,此时白衣少女也起身向他俩走了过来并表情略显严肃的向红衣少女说着些什么。红衣少女仍旧一脸嬉笑蹦蹦跳跳的来到白衣少女身边将那包香叶塞进她手中,转过身来用手语问道闇这包香叶是给她们俩谁的?道闇羞涩的目光缓缓移向白衣少女,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仔细看着她,惊讶的发现她竟生的如此美丽。道闇慌忙低头,作了个揖,拎起旧食盒飞快的跑出塔去。

为了躲避道华等人,道闇每次都算准了时间来为墨里士父女取饭,取完后立即离开寺院绝不多留片刻,晚上他就去‘凤凰井’边和‘太极’一起睡,好在天仍未冷,‘太极’皮毛厚实,彼此时常相拥而眠抵御寒冷的山风。

寂静的客舍院内,道闇观察得四下无人,于是轻轻的将师傅禅房的木门推开,发现桌面和地上已经积了一些灰尘,宗真似乎好久都没有回来过。道闇在衣箱内找了几块适合包裹香叶的棉布后正要离去,却从后面挨了一记重击昏死过去。

道闇醒来时,发现自己被双手反绑吊在柴房之中,口中也被塞了东西。道华一脸阴笑把手上的纸一晃,道闇看到纸上写着:钱?命?道闇闭上双目,像待宰的羔羊般等待着灾难的降临。

“这回得用点狠招,否则这小厮是不会听话的。”道洪咬牙切齿恶狠狠的说道。

“打断他一条狗腿,看他还能不从。”道衍接话道。

道华没有答话。

“反正宗真那厮已失踪多日,这小子是死是活再不会有人过问。”道洪焦急的道。

道华微微一皱眉道:“那就动手吧。”

看见道衍、道洪二人睁着犹如野兽般血红的双眼,满脸奸笑,手持木棍凶神恶煞的向自己走来,道闇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他此刻忽然想手握一柄钢刀,或是杀死对方,或是杀死自己,之后却立刻晕了过去。

被冷水一激,道闇再度清醒过来,一股刺鼻的焦臭味道扑面而来,锥心的剧痛使他想尽快的了结自己,鲜血兀自不停的从头顶流下。身体由于疼痛不由自主的痉挛着,像一只濒死的青蛙般抽搐不停。道衍**上身,浑身是汗的站在火炉前正在加热铁铲。道洪似是打累了,正坐在条凳上不住喘气,手中握着半截仍在滴血的木棍,道华推门进来。

“还是不肯吗?” 道华问道,似乎有些吃惊。

道洪无力的摇摇头。

“浑身上下已经没有再能烙的地方,腿也打断了,他本就是个聋子,割不割耳朵也没甚区别,不然就戳瞎一只眼睛吧。” 道衍边说边摆弄着手里烧红的铁铲。

“如果这小子经受不住,死了怎么办?”道洪边喘边问。

“关键是再弄不出银两,咱们欠酒肆、青楼、赌坊的债还不上,咱们就得和这小子一个下场。”道华瞪着血红的双眼,恶狠狠的道。

这么一说,道衍、道洪两人同时哆嗦了一下,道华转身拉开房门“戳吧,他现在这样就算答应了又如何去偷,死了就从后山崖上扔下去吧。”说完便走了出去。

道衍于是将铁铲深入水桶,通红的铁铲遇到冷水滋滋作响,大量烟雾随即升腾而出。道衍于是将铁铲翻转,将铲柄放在炭炉上加热。

“你是要用这个戳瞎他的眼睛?”道洪惊讶的问道。

道衍狞笑着道:“既然他都要死了,何不让我玩个痛快。”

当道衍面目狰狞的提着烧红的铲柄向道闇走来时,道闇杀心再起旋即再度昏死过去。道衍见道闇昏死过去后似乎非常失望,咆哮着用冷水企图泼醒他,可是道闇却没有醒来,道衍暴跳如雷,挥手便将滚烫的铲柄戳在道闇腿上,见道闇仍未醒来,道衍如同发狂的猛兽般双手紧握铁铲疯了般在道闇身上胡乱抽打,涕涎横飞的狂吼道:“让你装死,给老子醒过来,老子要看见你痛苦绝望的模样。”

道洪望着道衍因为残忍而变得兴奋而又疯狂的眼神,浑身禁不住的颤抖起来。

“道闇,救我。。。道闇,道闇。。。救救我。。。快救救我。。。道闇。”一个女孩的声音在耳边回响。道闇睁开眼睛,不由得大吃一惊,在他眼前,白衣少女浑身是血的被吊在半空中,道华等人正手持凶器在她周围阴笑。道闇大喊:“住手,不要伤害她。”同时拼命挣扎可是身体竟像石像般动弹不得。白衣少女似是听到了他的呼喊,慢慢抬起头来,道闇顿时惊的面无血色,“不。。。”,眼前白衣少女白皙的脸颊上殷红的鲜血正从两个烧焦的血窟窿中缓缓流下。

道闇惊醒过来,发现自己正被人倒背着往山上走去,‘太极’在几步之外悄悄的跟随着,道闇忍着剧痛想示意‘太极’逃走,却见它反而示意道闇不要做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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