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的梨花走出去了,她做好心理建设,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内间。
伏空青终于动了,他显然是无法习惯作为盲人的生活,这时候有些笨拙地拿起了盆中的面巾,却因为不知该如何拆下束缚住自己眼睛的绸缎而僵硬地停在那里。
荣简舔了舔嘴唇,转而伸手,把手边的摆件一碰,轻微的响声就让伏空青眼睛转向了她的这个方向。
荣简面色自然地上前,轻声道:“殿下,这两天可能都需要委屈您一些了。”
她看着对方后脑勺上,自己亲手打的死结,不免还是有些心虚地说道:
“我来帮您解开吧。”
伏空青顿了几秒,转而才低声又道:“多谢。”
紧接着,他便乖顺地低下头,方便荣简解开绸缎。
荣简解开那个死结倒是费了不少力气,又怕弄疼伏空青,她边解边偷偷观察了对方的反应。
不曾想到,这位殿下倒是亲民得很,被她不小心扯到了头发,也没发出半句声响,而等到荣简把绸缎完全拿下来,倒是看到对方被绸缎捂住的皮肤呈现出淡淡的红色,不由下意识地用指腹轻触了对方发红的眼角。
伏空青猛地一颤,立刻抬头看向了荣简的方向。
荣简被自己这个下意识的举动惊呆了,这时候一下子紧张起来,她大脑风暴着思考是直接把这事略过去了,还是和对方道歉的时候,一不小心撞进了伏空青的眼睛里。
对方的眸子依旧没有焦距,睁眼似乎只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但是其中蕴含的情绪却不是愠怒或者责怪,而是……
茫然。
荣简:“……”
突然觉得这位殿下有些可爱怎么办。
她轻咳两声,终于决定实行第一个方案,强作镇定地又轻按了一下这位尊滚的太子殿下的眼角,转而才道:
“殿下这边都被捂红了,要不先透会儿气吧,我给你放风?”
她指腹下的皮肤还带着温热,触感如软,荣简按了两下都觉得自己要上瘾了,用最后的理智才把手收回去。
倒是伏空青,他用没焦距的眼睛又看了荣简半晌,才点头应声:
“好。”
荣简乖乖为他放风,放着放着才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地说道:
“等会儿我母亲过来,要再委屈殿下一下,躲到屏风后去。”
伏空青眨了眨眼,就听到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我母亲深居闺中,又是个咋咋呼呼的性子,最好还是等我父亲回来再决断——我父亲前些日子去了徐州老家,大概还得等上个四五天才会回来呢。”
伏空青没有异议,只是沉默地点头,荣简又帮对方把洗漱的盆碗放在他面前,又转向了另一边——
梨花到底还是贴心,甚至拿来了早点,是一个花卷和一个奶黄包。
徐府的奶黄包做得一绝,奶黄放得一点不含糊,撕开表层的面皮,嫩黄的馅儿又香又软,都快溢出来了。
而花卷在它的对比下,倒是显得平平无奇,青绿的小葱点在白色的面皮上,充其量只能算是个小家碧玉。
荣简想吃奶黄包。
但是伏空青是客人,又是太子殿下,荣简忍痛割爱地把奶黄包塞在对方的手里:
“殿下,您尝尝这奶黄包,是我们徐府厨子的特色,他们四更天就起来擀面了,特别香。”
她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伏空青的身旁,看了看盘子里剩下的另一个花卷,心态很好地拿起啃了一口。
徐府的厨子着实不错,看上去平平无奇的花卷也做得清香,皮子劲道,咬下去不粘牙,也不会过硬不好咀嚼。
她三两口解决了巴掌大的花卷,抬头又看向了另一边停住动作没动的伏空青,有些困惑地说道:
“殿下不喜欢吃奶黄包?”
伏空青还没有带上绸缎,这时候眼睛正“看”着手里的奶黄包,听到荣简的话,这才像是恍然惊觉般抬头。
他幽远的眸子看向荣简那边的时候,没有任何感情,荣简下意识得心惊了一瞬,却听到对方轻声道:
“不是。”
他说着,转而双手把奶黄包捧在嘴边,小心翼翼地咬下。
荣简看得很有趣,不知为何,即使吃个奶黄包,青年的动作也优雅矜贵,但不知是不是眼盲的缘故,她却觉得对方吃东西的时候,像是某种谨慎的小动物,半点不见日后冷酷无情,站在王座上,抬手放手都是百条人命的模样。
或者说,伏空青,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人。
她不禁有些惆怅地就看着青年吃完了那个奶黄包,这才帮对方重新缠上了绸缎。
对方光滑的头发从她指尖溜走,荣简表面正经,手却悄悄地摸了两下青年的头发,她又感觉青年的身体似乎动了一下,但又没有。
在经过了伏空青的同意后,荣简给青年缠上了绸缎之后,又给他挽了个最简洁的发簪。
她手不巧,但好在伏空青本身长得好看,就算是把头发梳成两个揪都是好看的。
看着青年苍白的下颚线,荣简不由自主地幻想了一下对方梳啾啾的样子,一下子没忍住笑出了声。
倒是那边的伏空青有些困惑地开口道:“我这样很奇怪吗?”
荣简看着对方蒙着绸缎的眼睛,赶紧收了笑声:“没有,没有,殿下,我们今天下午就可以启程拜访您的亲信,在此之前……”
她还没说完,就听到梨花的声音像是报信一般地从房外传来:“夫人,您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