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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跟驰宙道别后,唐嘉乘公交车去了外公家,准备把唐振兴买凶杀害母亲的猜测与证据全都告诉外公。

这是一件很艰难的事,自从妈妈出事后,唐嘉的心里就只剩下外公一个亲人,葬礼结束后她就一直陪在外公身边,直到有一天回到自己家取东西的时候,撞见爸爸和情妇“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场面,唐嘉的心理才出了严重的问题。

原来创伤并不会让人突然间哭天抢地愤怒至极,多数情况下它只会让人表现反常、远离人群,或是想要从原本的人生中挣脱出来。

如果是在影视剧里看到渣男这种行径,唐嘉一定会期待剧中的女主跟渣男斗智斗勇,最后让渣男和小三不得好死,但现实中这种事发生在她身上之后,只有无力感,虚无感,原本的生活仿佛一瞬间被抽空了,让她像一粒灰尘一样四处飘荡。

因为不想让外公发现她行为异常,唐嘉开始每周只去外公家里探望两三次,吃顿饭就走。

可现在,妈妈的死并非意外,她不可能为了照顾外公的感受就放过杀人犯,她必须直面外公讲出这件事。

她有外公的家门钥匙,傍晚打开家门的时候,没有电视的声响,外公一定是出门跟其他老头下棋解闷了。

唐嘉照常简单打扫了一下房间,就去冰箱里看看有没有食材,给外公准备晚餐。

天快要黑下来的时候,外公终于回来了,看见唐嘉在屋里,外公很开心,说菜场猪头肉铺子刚炖好肉,要给唐嘉买点猪头肉当晚上的小菜。

唐嘉没有跟外公客气推脱,直接挽着外公胳膊一起陪他闲逛到菜市场,买了点猪头肉和其他小菜回到家。

外公讲起隔壁老头家里的一些八卦,唐嘉安静地听着,她觉得外公是个天生心大的人,否则经历了中年丧妻晚年丧女的噩梦,很难表现出外公这样还对市井生活有着关切的态度,这一点是装不出来的,只是过于凄惨的经历让他的大度开朗,都变得有些凄凉。

等到吃完晚饭,唐嘉都没能把酝酿好的话说出口,紧接着她便陪伴外公一起看每晚七点半开播的电视剧,不到十点外公就会犯困准备睡觉,她必须在那之前把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

为了轻松地继续活下去,他们俩都很默契地很少谈论妈妈的离去,想要等最煎熬的时光过去了,再鼓起勇气去回忆,去留恋。

所以当唐嘉忽然突兀地开口说“外公,我有件事想要告诉你,你听了别太生气”,外公似乎就已经意识到,这件事跟唐嘉的妈妈有关。

一切都是从偶遇高档餐厅的兼职乐师驰宙开始的,而驰宙又意外发现引起妈妈车祸的司机近些天有过巨额消费,于是产生了怀疑,最终事件的走向猜测,是近几年来大众都见怪不怪地杀妻骗保。

唐嘉对外公说:“妈妈可能是被唐振兴谋害的。”

电视剧的声响还在继续,屋里却一片死寂。

外公神色里没有愤怒和惊愕,只有铺天盖地地迷茫无助,他发灰的眼瞳那样无措地注视着唐嘉,双唇开始发抖。

“你别生气,外公,我们已经找到不少证据了,一定不会让唐振兴逍遥法外的。”唐嘉不知如何安慰外公。

外公苍老的眼睛里有泪光扇动,他抹了把眼泪,颤声说:“可能那个人本来家里就很有钱,不然也不会一下拿出这么多赔偿款。”

唐嘉想象过外公很多种反应,唯独没想过他居然会倒过来替嫌疑犯辩解,这个回应让唐嘉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外公又说:“振兴还是个很认真负责的爸爸,不要胡乱猜测,要查就让警察去查,你不要管这个事情,他是你爸爸。”

如果说外公之前的回答只是让唐嘉吃惊,那么现在这个回答就可以说让唐嘉感到愤怒了。

她皱眉质问外公:“如果警察查出来之后确定唐振兴就是谋杀我妈妈的主犯呢?他还是我爸爸吗?外公,你女儿很可能是被他害死的,你怎么还把他当家里人?”

“这个事情不是还没有查嘛!”外公急得一拍腿:“你小孩子家不要管这个,好好上学,我们让警察去查!”

“外公看起来好像还不希望查出真相的样子!”唐嘉原以为外公是自己最亲密的战友,没想到外公对这件事的反应不是愤怒而是抵触,这让她很不理解。

外公此刻情绪似乎非常混乱,他不断擦抹眼泪,嘴里颤抖地嘟囔着:“可能就是你们小孩子瞎想的,振兴对小燕挺好的,人家好好的工作生活蛮好的怎么可能为了钱杀人犯法呢?这个要枪毙的!不可能……不可能……要让警察同志查明情况。”

“知人知面不知心,唐振兴从前在妈妈和外公面前都是装出来的。”唐嘉对外公向着那个人渣很生气,为了揭露唐振兴的真面目,他把唐振兴找情妇,和私生子已经四岁的事情,也告诉了外公。

外公又呆住了,仿佛听不懂般茫然注视着唐嘉,许久后,外公用双手捂住脸,压抑地从鼻腔里发出呜咽声。

唐嘉起初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等他反复说了几遍才听清,外公是在哽咽着说着:“我们嘉嘉苦命噢……我们嘉嘉苦命噢……我走了以后,嘉嘉怎么办噢……”

他反复哭诉着这句话,唐嘉终于明白过来,外公并不是在袒护唐振兴,只是无法接受已经没了妈妈的唐嘉再失去爸爸,他知道自己能陪在外孙女身边照顾她的时间已经不长了,所以无法接受谨慎地能信任的唐振兴竟然是杀人犯。

唐嘉搂住外公陪他一起哭起来,小声回应着:“我自己也能照顾好自己,外公不要担心我,我已经长大了,不是小孩子,我明年就十八岁了。”

一星期后,唐嘉约来驰宙,带着外公一起去警局报了案。

这起交通事故在三个月前已经有了判决,由于车祸现场是典型的追尾事故,且货车司机与死者并不相识,所以没有往谋杀方向深入调查,警方收到唐嘉和驰宙近几个月来察觉的异常,立即立案展开新的调查。

由于两个学生私下进行的调查都没有拿到实际证据,所以涉案嫌疑人起初并没有被立即控制起来。

警方调查的第一步就是查账,这效率可比驰宙和唐嘉忙活半个月高多了,经查证,唐振兴确实在三年前就陆续给妻子和女儿买过多种保险,其中包括人生意外保险,而且他也给自己买了保险,受益人是妻子,这一堆保险中杂七杂八包括了疾病工作等方面的类型,人生意外险的保额并不是最大的,但几种保险加在一起,妻子车祸去世总共给他带来了三千五百多万的保险赔偿。

唐振兴在获得赔偿后,并没有向嫌疑货车司机的转账记录,从今年三月底,他分六次、每次一百万,去银行取出现金六百万,而这笔现金目前已经不知所踪。

七月二十六日上午,唐振兴再次接受审讯,称自己取出的六百万全部用于跟女友旅行消费,并坚称当初买保险是妻子的提议,自己跟货车司机并不相识,结案后便再无来往。

警方自然不会只听他一面之词,另一边嫌疑货车司机同样在接受调查和审问。

然而,调查结果让唐嘉和驰宙都很失望,因为货车司机可以证明,他赔给唐嘉的赔偿款全部是从老家的哥哥那里借来的,至于他在娱乐会所消费的1万块,是他来到这座城市工作多年的积蓄,由于追尾事件让他欠了一屁股债,他想放纵一下自己然后回老家生活,所以才花掉了积蓄的一大半,只是为了发泄惆怅的情绪而已。

他对□□的指控嗤之以鼻,称自己在本市租的2000一个月的房子都舍不得空置,去高档场所发泄苦闷过后,他想到回老家后还需要生活,还特地把自己还剩半年的房子挂在网上招租,想挽回一些成本,如果真是收了巨款杀人,他不可能在乎这点小钱。

还有驰宙在网上套出的所谓“老家买了别墅”,货车司机解释说那不过是对网友吹嘘撒谎而已,他老家只有父母留下的一间破砖房。

经警方调查,该嫌疑司机名下确实没有其他房产,名下所有银行账户加起来只有一万三千多余额。

驰宙和唐嘉之前担心的事情发生了,他们打草惊蛇了,却没有切实的证据。

唐振兴的反侦查手段十分刁钻,经过半个月的审讯和调查,居然找不出任何唐振兴与嫌疑司机事发前后有来往的迹象。

唐振兴被释放回家,唐嘉对负责案件的一位警察说,唐振兴是个心机深沉的人,情妇和私生子的事在母亲去世前他们毫不知情,从前他一直伪装成一个好丈夫好爸爸,买各类保险的事也是他本人提出的,这一点唐嘉可以保证,因为唐嘉的妈妈很反感商业保险,认为那些东西等真正需要赔偿了总会找各种理由拒绝申请,买人身意外险,一定是唐振兴本人提出的,他在撒谎。

警察严肃地对她点点头,让她放心把案子交给警方调查,但办案人员要尽可能带着主观意识,只能凭证据判断,所以他并没有给小姑娘任何口头承诺或是安慰,但是特意提醒唐嘉可以申请让外公成为她的监护人。

之前在录口供时也了解了唐嘉家里的情况,对于唐嘉提及父亲带着情妇母子强行住进外公的房子,警方为此特别对唐振兴发出警告,禁止他擅自入住唐嘉外公的房子。

家里算是清净了,但为了提防唐振兴报复,唐嘉在报案前几天就陆续把生活用品转移去了外公家,和外公一起住,如今唐振兴带着情妇也搬离了房子,那房子便空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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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报案至今已经过去一星期,大概是担心通话被警方监控,唐振兴一直没来找唐嘉和她外公的麻烦,暑期生活竟然很平静。

以往驰宙暑期会回老家,但今年因为不放心唐嘉,提前申请了留校,暑期兼职工作也提前安排妥当了,唐嘉觉得这个男生简直沉稳得不像个学生,不愧是她相中的男人,如果驰宙不把她当成小孩就更好了。

案情一天没有水落石出,她和外公就一天无法真正地安心,会担心唐振兴安排另一场车祸,让他们一老一小彻底闭上嘴。

一个□□的男人,在老婆孩子面前伪装了十几年的男人,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事呢?为此,外公甚至打算带着唐嘉换一个住所,等凶手伏法后,再回到家中生活。

这天晚上,唐嘉第一次接到了唐振兴的电话,接电话的时候唐嘉很紧张,他不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唾骂还是威逼利诱,深呼吸几次之后才接起电话,却听见电话那头的唐振兴语气久违地温柔。

“嘉嘉,最近过得还好吗?”他仿佛又变成了妈妈在世的时候那个温柔的爸爸,他说:“爸爸最近忙着配合警察的调查,这两天才终于挤出点时间,明天去外公家看看你好吗?”

看来这个男人还妄想戴上从前的面具让唐嘉恢复对他的信任。

这简直太可笑了,从看见他情妇的那一刻起,唐嘉心里的爸爸就已经死了,更何况这个男人很可能是杀她妈妈的凶手。

唐嘉憋着一肚子仇恨,原本想冷笑说几句嘲讽话,但他很快又意识到这种时候激怒这个男人并不明智,等他被关进大牢等待执行的时候,再把想说的话一口气说出来也不迟,为了自己和外公的安全,唐嘉用很平常的语气温柔地回答:“我过得挺好的,你不用来看我,还是处理你手头的事比较重要。”

为了保证唐嘉的安全,警方按唐嘉外公的要求,告诉唐振兴,报案人是唐嘉的外公,所以唐振兴目前应该还不确定唐嘉站在哪一边,他肯定想争取女儿的支持,这样不仅能让唐嘉出面证实从前他和妻子感情很好,帮他洗脱嫌疑,而且即便最终真的被查出蛛丝马迹,法庭上能取得家属的原谅,也能减轻刑罚。

“最近发生什么事,外公应该也已经告诉你了吧,嘉嘉,爸爸从前对你妈妈和你怎么样,你心里应该很清楚,你妈妈出了这样的事,爸爸还想着替他照顾好你外公,还有你,这是爸爸义不容辞的责任,但没想到你外公居然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怀疑,爸爸觉得很难过,但爸爸不害怕,爸爸对你妈妈怎么样,那是永远问心无愧的,发生这种事,爸爸跟你一样都感到很难过。”

唐振兴不知廉耻地说了这么一堆花言巧语,还装模作样地长叹一口气,开始解释自己之前无耻的行为:“爸爸知道,嘉嘉因为阿姨的事很生气,但爸爸已经跟你解释过了,阿姨是爸爸从前的一个客户,几年前有一次,一起吃饭酒喝多了,才犯下了这样的错误。从那以后我们两个再也没有联系过,你和你妈妈,才是爸爸人生的重心,是因为你妈妈出事之后,爸爸一直很消沉很难过,刚好工作上又遇见了你阿姨,爸爸最难过的时候,她给了爸爸很多安慰和鼓励。也就是那时候,她才告诉我几年前的那次意外她怀上了孩子,而且还生了下来,既然错误已经发生了,错的是我,小孩是无辜的,所以爸爸才决定对他们母子俩负责。”

唐嘉忍着恶心,听他说完了这一堆借口,想要应和几句,却实在装不出乖巧的语气,只能保持沉默。

唐振兴又不死心地继续解释:“那天你发现这件事之后,发了那么大一通脾气,爸爸也能理解你的心情,所以二话不说就带着阿姨和弟弟离开了家里,是吧?近几个月我们都没有打扰过你,但这半个月,你的班主任给爸爸打过好几次电话,说你学习上遇到了一些问题,学习态度不如以前认真,爸爸很担心你,所以才搬回来住了,主要是想陪在你身边,也方便你好好学习,让阿姨照顾你的生活。但你好像对这件事产生了一些误会,你以为爸爸要带着阿姨来强占外公的房子,这实在是天大的误会。几十万的赔偿款爸爸看都没看一眼,直接就全部打给了你的外公,又怎么可能打他房子的心思呢?”

唐嘉还是不回应。

唐振兴又继续解释自己的动机:“还有一件事,爸爸还没有告诉你,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你妈妈在保险公司那里边有一个好朋友,为了冲业绩,想要让你妈妈帮他做几单保险生意,因为是熟人嘛,他介绍了几个还算划算的保险业务,我和你妈妈就买下了几种保险,你们大部分是跟你学业和未来工作有关的,也包括当时正在做活动的人身意外保险,现在你妈妈出了这个事情,我们家也算意外得到了一笔巨额保险金,但这个事情爸爸之前没有告诉你,为什么呢?因为怕你沉浸在失去妈妈的痛苦中,家里有了钱,你对未来又没了经济压力,就容易放松学习,所以爸爸是打算等你高考结束,再告诉你这件事情的,这个保险金,爸爸肯定是准备全留给你的,放在银行里基本没怎么动,这些钱以后都是你的,算是你妈妈留给你的,爸爸不可能把这个钱分给阿姨或者说是弟弟,全部归你。”

唐嘉心里冷笑,这个人渣居然想要拿钱收买她,企图让女儿为了巨额赔款替他证明清白,还真是挺精明,难怪都快见到棺材了,还厚着脸皮狡辩了一堆。

嘲讽都压在心底,唐嘉假装迷茫地回答:“外公让我不要管这些事情,我也希望警方能尽快还爸爸清白,你照顾好自己,不用担心我,我在外公这里过得很好,等事情查清楚了,外公一定会因为错怪爸爸感到愧疚的,爸爸不可能做那种丧心病狂的事,也别太把他老人家的疑神疑鬼放在心上,都会没事的。”

“一定的,爸爸是清白的。”唐振兴语气坦然地继续说:“对了,警察有没有问你什么事?”

他还想向唐嘉打探消息,或者是为了串供。

唐嘉当然不想给他任何消息,再也不想引起他怀疑,就半真半假地回答:“警察就问了一些关于你和妈妈以前感情怎么样的事情,还有事发前问你和妈妈有没有吵过架。”

“那你是怎么回答的?”唐振兴有些急切地询问。

“我都如实回答了,从前你和妈妈关系还挺好的,我几乎看不到你们吵架。”

唐振兴松了口气:“还好我女儿明事理,否则我真是冤上加冤了。”

紧接着他又东拉西扯了几句,还是想约唐嘉见面交谈,大概是想控制唐嘉跟警方的谈话内容,唐嘉只能以警方要求案子查明前不要跟他接触的借口,推脱了。

挂完电话,唐嘉立即给驰宙打了电话,把唐振兴说的话简单告诉了驰宙。

“看来这家伙是狗急跳墙了。”驰宙说。

“听得我都快吐了。”唐嘉说:“我真佩服他颠倒黑白的能力。”

“不论如何都不要跟他见面,静候警方佳音。”

“我知道,”唐嘉放不下心:“出车祸的地点没有监控,唐振兴又隐藏得这么扎实,我很担心这件案子无论如何都查不出罪证。”

“确定谋杀未必非要作案过程的影像,否则大部分谋杀案都查不出结果了。”驰宙安慰道:“唐振兴和那个货车司机事发前肯定有过接触,警方也会从这方面调查证据。”

警方查案是需要时间的,而唐振兴策划了这起谋杀案几乎可以称得上心思缜密滴水不漏,转眼一个月过去,依旧没有找出唐振兴与货车司机在案发前有过接触。

这样的等待对于唐嘉而言实在过于漫长,她并不希望经常打扰警方办案,但又实在按捺不住心急,一个月内总共联系警方询问过六次,得到的回答始终是“案件还在调查中,请耐心等待”。

唐嘉开始不由自主地担心案子因为证据不足无法给嫌疑犯定罪,但平日里面对外公的时候,她还得假装充满信心,这整个暑假他都无心学习。

幸好还有驰宙和林芝芝留在这个城市,陪她度过这个煎熬的暑假。

林芝芝还不知道唐嘉家中发生的变故,所以她很不理解为什么唐佳要和外公搬出去租房住。

他以为唐嘉是在对唐振兴和小三示弱,每次来出租房里找唐嘉,都会鼓励他如果房子被侵占或者被小三骚扰,一定要选择报警。

由于这件事本身太过惊悚,唐嘉本不打算告诉林芝芝,或许也是潜意识中觉得自己有这样一个父亲而感到十分丢人,她不想让更多人知道,包括自己关系最亲密的闺蜜。

直到一个月后,林芝芝不断地关心终于让唐嘉打开心扉,把自己和外公临时搬家的真实原因告诉了林芝芝。

得知唐嘉母亲很可能是被谋杀而非车祸,林芝芝的表现与唐嘉初次听见这个结论的时候非常相似,她露出了恐惧无措,远大过愤怒的表情。

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缓过神,“那你打算怎么办?”林芝芝用迷茫的眼神看向唐嘉。

“我已经报警了,就在刚放暑假的时候。现在警方正在调查中。”唐嘉语气平静地回答。

“ 我从没想过这种可怕的事情会发生在我们身边。”林芝芝小声嘟囔:“为什么这种事情要发生在你身上,老天真不公平。”

“可不是嘛。”唐嘉自嘲地一笑。

“还好你看得开,要换了我,肯定感觉天都塌了,更别说协助警方查案了。”林芝芝一脸崇拜地看着唐佳。

“我看得开那都是装出来的,天生性格要强,跟我妈一样。”唐佳苦笑道:“要我在别人面前摆出脆弱的样子,我还真做不到,每次想到从今以后只有我和外公两个人相依为命,我就像一粒沙尘漂浮在宇宙中。”

林芝芝挽住她胳膊,小鸟依人般靠在她肩膀上:“这不还有我吗?我是独生女,从小就特别孤单,要不咱俩以后就当亲姐妹算了,我妈就是你妈,我爸就是你爸,我家就是咱家。”

“那就说好了,以后我就当你的姐姐。”唐佳毫不客气地同意了。

“你不是射手座的吗?”林芝芝很不服气:“比我小五个月呢!你还好意思当姐姐?乖乖当你的小妹妹去吧!”

“你还记得我的生日吗?我还以为你忘了呢。”企图占便宜的唐嘉吐了吐舌头。

从这天开始,林芝芝对案子调查的进展好奇心比唐嘉还强烈,每天要问两次有没有找到新的线索,可惜在找到确切的证据前,警方并不会透露太多调查进展,他们只能一直耐心等下去。

为了缓解唐嘉的焦虑感,驰宙经常约她和她闺蜜一起出门散心,周四这天游乐园游客比以往少一些,三人团购了门票,先玩了几款刺激的游戏,等林芝芝撑不住嚷嚷着快要吐了,便一起坐上摩天轮闲聊。

听驰宙谈及唐振兴的案子,林芝芝吃了一惊,一脸吃醋似的质问唐嘉:“他怎么也知道这个秘密?我都是不知道的呢!你先告诉他还是先告诉我呢?有没有重色轻友?”

“真不好意思,那肯定是我先知道的。”驰宙抢先“认罪”。

“啊!”林芝芝气得直哼哼,嘟着嘴怒瞪唐嘉。

不等唐嘉辩解,驰宙就主动坦白道:“我比唐嘉知道得还早,是我最先发现这件事不太正常的,因为那个货车司机近期在我兼职的场所有过高额消费,我向唐嘉提出这种可能,也是我先试图查出些证据,所以我很可能是除了涉案嫌疑犯最先察觉这起案件的人。”

林芝芝这下没脾气了,小声感慨说:“你好厉害呀。”

驰宙毫不谦虚地微笑点了一下头。

见唐嘉神色颓然,林芝芝突然意识到自己提及案件的态度不够严肃,可能让唐嘉心里不舒服了,林芝芝赶忙抱住唐嘉胳膊可怜巴巴地道歉:“别生气啊嘉嘉,我口无遮拦,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啊?我干嘛生气?”唐嘉回过神,疑惑地问林芝芝。

林芝芝松了口气,照理说唐嘉是个不太注重表面功夫的人,应该不会因为这种事斤斤计较,但是她表情显然不开心,“那你怎么看上去无精打采的?”

唐嘉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都快开学了……”

她欲言又止。

摩天轮里一片安静。

驰宙打破沉默,轻声对唐嘉说:“查案本来就是很费时间的,哪怕是显而易见的案子,没有充足的证据就没法给嫌疑犯定罪,唐振兴的作案动机已经足够充足了,为了保险金,为了扶小三上位,都足以让他成为头号嫌疑人,警方不会让他逍遥法外的。”

唐嘉忧心忡忡地又叹了一口气:“没错,必须要充足的证据才能定罪,那个人渣心眼那么多,万一证据已经被他全都销毁了怎么办?”

驰宙俯身靠近坐在对面的唐嘉,神色认真地低声安慰道:“别胡思乱想,警方比我们多无数办案经验,连我们都能查出这么多蛛丝马迹,警方不可能查不出问题,何况就算唐振兴足够谨慎,那个货车司机也绝对会拖他后腿,他竟然敢在结案一个月后就开始疯狂消费,还对我一个陌生人吹嘘他在老家新买的别墅,那还能是多谨慎的人?他一定有无数漏洞等着警方去调查,只是查案过程需要时间,警方也不是只有这一个案子,我们现在需要的只是耐心和信任。”

唐嘉看着驰宙幽深的黑瞳,心情随之沉淀下来,勉强挤出个笑容,对他点点头。

“啊!恋爱的酸臭味!”林芝芝看不下去了,捂着眼睛怒道:“把门打开让我跳下去吧!我是多余的!”

唐嘉被她逗笑了,心里刚开始美滋滋,就听对面坐着的驰宙泼冷水:“我跟唐嘉只是朋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们可别想歪了,我没那个意思。”

林芝芝都听不下去了:“我说驰帅,这年头可不流行过分正人君子了,我们嘉嘉都明示了你还扭捏什么?”

“我早告诉你们了,我暂时不打算恋爱,就是没这打算。”

“哼!”唐嘉一抬下巴教训道:“你就不知道未雨绸缪吗?备胎听说过没有?我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你以为随随便便能遇上的吗?你就不能欲拒还迎留一点余地?每次都这么不给面子地郑重拒绝,万一等你打算谈恋爱了,我已经跟别的哥哥跑了,你可别后悔!”

驰宙笑半天,点点头:“我到时候尽量哭得小声一点。”

“那也没用了!”唐嘉恶狠狠地威胁:“我可记仇了,一定带着现任男友扛着小板凳坐你面前看你哭,然后我就问你:‘你后悔吗驰宙?’你抽抽搭搭地回答:‘后悔了后悔了!你愿意回我身边吗?’我就‘呸’地一声说‘你想得美’!”

驰宙笑坏了:“至于吗?我错过了后悔,那不是已经够可怜了?你都有新欢了,还要呸我?”

“那肯定呀?”唐嘉满面得意,毫无道德负担。

驰宙就像照进她人生最黑暗时期的暖阳,这一整个可怕的暑期在暖阳的照耀下,唐嘉熬过来了,然而,案子依旧没有进展。

开学了,高三,最后的冲刺期。

虽然在闺蜜和男神地鼓励下,唐嘉确实努力在追赶落下的进度,但成绩相比之前还是滑坡不少,开学考试勉勉强强挤进了年纪中上游,相比于从前稳定的年级前五十,结果还是让她有些失落。

怪也只能怪那阵子自己没能扛得住压力,又不愿意找亲近的人分担,只能抓紧最后的时间努力一把。

驰宙开学要比唐嘉晚一两个星期,看唐嘉表面努力维持着平静,实际上一直默默担心着案子进度,驰宙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想,总之,他决定趁假期最后十来天,去一趟那个嫌疑司机老家一趟,亲自去调查司机所说的“豪宅”。

警方已经告诉唐嘉,司机所说的豪宅并不存在,可能只是在网上的自我吹嘘,但驰宙对这个结果心存疑虑,又不可能要求警方按照自己的思路去调查,所以决心自己走一趟。

他没把这件事告诉唐嘉,只说自己要回老家陪陪父母,近几天会较少上网。

唐嘉正因为开学考试的成绩担忧,也没有怀疑他的借口,只让他回去好好休息休息,还承诺自己一定会在下一次月考的时候把排名提升一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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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货车司机的老家在一个三线城市的县城,交通不便利,驰宙乘火车来到城区,又从城区坐大巴绕着山路两个半小时,才到达这座山里的小县城,根据那司机曾经聊天中提起的地段,驰宙在地图上找了许久,终于确定了一个需要转两次车的公交线路。

乘车到那里途中要花半小时,但两次等车都得一刻钟以上,所以等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又是一小时过去了,下午三点半,他来之前已经在网上找了这附近地一处民宿,把简单一包心里放进屋中,便出门实地调查起附近是否有在售的别墅。

这座县城发展较为落后,马路很窄,非机动车辆和人行道合二为一,中间的机动车道路面都坑坑洼洼的,路过的车辆时不时发出很大动静的颠簸声响,走在路上都提心吊胆的,不时转头观望。

来往的车辆其实并不多,但空气中还是充斥着灰蒙蒙的烟尘,刚从一线城市来到这样的地方,恍惚感觉自己像是来到一个与世隔绝的陌生世界,这种与外界切断联系的错觉让他有种难以言喻的空落感。

他想尽快完成自己的调查,离开这地方。

夏天的尾巴是很温柔的,虽然白天依旧炎热,傍晚的气温确实连空调都无法调节出的舒适温度,从下午四点到一直在这片地带走访到夕阳西下,驰宙连像样点的独栋住宅都没有找到,更不用提豪华别墅了。

距离县中心较远的北边,确实有很多独栋住宅,但那里已经接近乡村,生活配套设施一概没有,估计一套独栋小楼售价都不超过五十万,这对于一夜能消费上万的嫌疑司机而言显然不算是能让他享受余生的住所。

凭直觉猜测,驰宙知道那司机此前说过的话一定有吹嘘地成分,但不可能完全是假的,如果只是吹嘘,他应该不至于把入户玄关处和中岛台的设计和一些家具品牌都说得一清二楚,特别是一些较为特别的建筑学术性用词,一定是房屋中介给他讲解的时候告诉了他。

也就是说,那栋别墅一定存在,只是并不一定在他所说的街道。

难怪警方在调查了聊天记录中提及的街道后很快就确定司机是在撒谎,驰宙知道自己的搜查不可能比警方覆盖更全面,但还是认真把嫌犯提到的街道转了个遍,当晚在民宿研究县城的地图,规划好明天的搜查范围。

这第二个搜查点,也是他提前做好准备的地方,也就是货车司机的住址附近。

早在车祸发生后的民事诉讼中,唐嘉就得到了司机的部分信息,驰宙便是从唐嘉手里拿到了司机在县城的住址。

那是一片住宅巷子里的一间小院,恐怕得有上百年历史了,少有几户人家翻新盖了新房,多数都是红砖房,生活条件十分艰苦,在箱子里走了几圈,没看到一个青壮年人,多数都是坐在巷口乘凉的老年人,用当地方言聊些家长里短。

驰宙几次尝试混入老年人当中搭讪几句,结果都算成功,向他这样的年轻男孩出现在这巷子里,对爷爷奶奶们是很稀奇的事,加上驰宙长得讨喜,一些好奇心重的老奶奶还会主动叫住他,问他是哪家的孩子,是不是回来看爷爷奶奶。

这么一问,驰宙也就硬着头皮上前聊起来,最终问起那个货车司机家长辈现在身体怎么样。

他一开始问出这句话,老奶奶们都是脸色一变,像是大脑空白了几秒,然后纷纷讳莫如深地摆摆手说不知道,不清楚他家情况。

驰宙一开始以为是自己提到的司机名字在邻里间有什么忌讳,便吸取教训,再找到愿意闲谈地老人就改成“老刘家里”,老人们会好奇地问他说的是哪个老刘家,驰宙就直接报出司机家的门牌号,没想到,这也会让老人们瞬间竖起敌意般摆手让他离开。

这反而让驰宙起了怀疑,司机家里究竟发生过什么事,让邻居如此忌讳谈论?

这地方或许能带来重大线索,幸好民宿距离这地方只有二十分钟车程,驰宙决定打持久战,每天都来巷子里给老人们“送温暖”,搞好关系,方便进一步了解内情。

经过三天的蹲点调查,他发现司机的房子应该是空的,大门丝毫没有打开过的痕迹,透过镂空砖墙,能看见院子里长满了杂草。

也就是说,那司机家里很可能根本没有长辈,难怪他提起长辈,会让这里的老人神色茫然。

驰宙很快锁定了周围几户邻居中一个孤身一人居住的老奶奶,他每天起早贪黑地出门准备跟出门买菜的老人“偶遇”,帮行动不便的老人提菜,还买了些水果送给老人。

这老奶奶有一些老年痴呆的症状,经常站在家门口摸摸口袋然后浑身一哆嗦,像是忘记带钥匙了,驰宙就会提醒她钥匙就挂在她脖子上,老人松了一口气,哆嗦着干枯的手打开院门,热情地要求好心的男孩留在她家吃午饭。

驰宙当然没拒绝,客气推脱了一句,立马进屋坐下了,生怕老人只是客气话。

老人把院子里晒的香肠和腊肉拿进屋,挑了最好的肉在厨房里忙活起来,显然是很用心的在对待这个陌生的年轻客人。

驰宙不想让老人破费,几次让她把肉都挂回去留着自己吃,老人都笑着摆手,她说,她这年纪吃肉难消化,胃不舒服,这些肉都留着等孩子们回来招待他们的,但孩子们现在都住在大城市,中秋节说要加班不能回来了,肉没人吃,放久了会发霉,驰宙便没再拒绝,只在破漏的厨房里陪老奶奶一起准备饭菜。

一顿饭忙活了两个小时才出锅,老人忙活一会儿就会坐在厨房门口的小板凳上歇一会儿,然后继续忙活,她没有没话找话的问男孩很多事,只是面带慈爱的笑容看着男孩笨手笨脚给她打下手。

驰宙把饭菜端上破旧的小圆桌,拉开椅子,跟老奶奶并肩而坐,老人不停得让他夹菜,还一脸紧张的问他是不是咸了淡了,是自己很久不做荤菜了,做不好吃了。

这个意外的小插曲让驰宙有些负罪感,虽然他接近老人并没有什么恶意,但也算是有目的性,得到这样诚意的招待着实让他意外。

不久后,他终于明白老人为什么如此热情,因为老人给他夹菜的时候,一不小心说了句:“多吃肉啊晨晨。”

老人似乎没发现自己叫错了,驰宙犹豫片刻,问她:“晨晨是您孙子吗?跟我差不多大吧?”

老人果然这才发现自己叫错了名字,自责拍拍自己的嘴,抱歉地笑道:“你叫……那个……什么的小伙子?”

“我叫驰宙,驰骋的驰,宇宙的宙。”驰宙耐心地回答。

老人点头笑,又让他多吃菜。

驰宙趁机问起老人隔壁邻居家似乎没有人居住。

老人脸上的笑容一僵,沉默地低下头,扒拉碗里的饭菜。

驰宙心一沉,觉得肯定是问不出什么来了,这司机家里也不知道有什么让人忌讳的事情,貌似所有老人都不想谈论。

没想到,沉默了一会儿,老奶奶忽然叹息一声,低低地谈起了隔壁邻居:“没人住了,本来小刘兄弟俩都住在那边,老大十几年前就去外地讨生活了,幺儿五年前走的,去大城市拉货了,大城市赚得到钱,我们这里穷,年轻人哪里有留在这里的?留在这里老婆都讨不到,幺儿出去赚钱了。”

突如其来的信息让驰宙欣喜不已,他很想打听那司机从前的一些过往,更想知道为什么这里的人都不愿谈论那家人,但驰宙担心自己过分的好奇会引来怀疑,便耐着性子用听故事的表情好奇地注视着老奶奶。

老奶奶见他感兴趣,便主动闲聊起来:“幺儿去年年底还回来过一趟,他说是专门来看我的。”老人笑起来,门牙没了,露出干瘪的牙花子:“我个老太婆嘛,有什么好看的?我说你娶了老婆,带给我个老婆子看看就好了嘛,他又是摇头摆尾地吹牛,说他想找马上就有了,说男子汉多大岁数都找得到的。”

驰宙顺着接话道:“小刘叔叔跟您感情挺好的嘛?”

老奶奶笑着点点头:“他就我照顾他嘛,他们兄弟。”

驰宙立即追问:“什么意思?他们父母不管他们兄弟俩吗?”

老奶奶叹息道:“他们爸爸去外面打工,找其他女人成家了,那个时候也没领证,他们妈妈也嫁了其他人了,跟丈夫去外地务工,本来小孩子给亲奶奶照顾的,后来奶奶脑梗人没了,爸妈就都不管他们了,我住在他们家隔壁,他们小时候都吃我做的饭长大的,当多两个小儿子嘛。”老奶奶乐呵呵地笑起来:“老大吃了不到两年就去外地挣钱了,幺儿吃了七八年呢。”

驰宙笑了笑,顺着问:“那刘叔叔一定把您当成亲妈一样孝敬了。”

老奶奶羞涩地摆摆手:“我不要他孝顺啊,他攒钱娶媳妇才是正事,大城市里赚钱多,他前阵子还回来看我,跟我说他有钱了,买了大房子,要接我去享福呢!”

驰宙心跳猛然加速,但强忍着情绪,神色自然地继续问:“是吗?哪里的大房子啊?离这里近吗?”

“远的勒!”老奶奶兴致勃勃地解释:“人家现在发财了,是大老板了,看不上我们这里的房子,说是买在城里的,七八千块钱一平方,是大别墅呢,三层楼!”

驰宙热血沸腾,原本只是想从老奶奶口中打听司机家中情况,没想到连别墅的事也能打探到,他保持耐性,一步步探寻:“七八千一平,那是这里市区的房子了啊?哪个街道啊?在哪个学区?”

“我不晓得,不懂这个,我眼睛不好了,白内障,很少去市里,路也不认识。”

“他没告诉你住址吗?”驰宙玩笑道:“那看样子不太有诚意啊?”

老奶奶立即辩解道:“他说了的!是我年纪大了记不得了。”

驰宙很想请求她仔细想想,哪怕只言片语给个街道也行,但这么一来就有些太刻意了。

他不太想让这老太太看出他的热情帮忙和陪伴,是为了向她打探邻居的事情。

于是接下来几天,驰宙每天都会找一个时间与老太太偶遇,去她家闲聊片刻。

到了第四天,驰宙猛然意识到一个古怪的异常,老奶奶听他问起那个货车司机小时候的事,总会很热情地回忆述说,可一旦问起那货车司机的哥哥,老奶奶就会一句话带过去,显然并不想多谈。

驰宙直接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奶奶似乎有些偏心啊?那兄弟俩您好像只关心幺儿,老大都不乐意提他。”

老太太闻言神色似乎有些委屈,沉默了一会儿,小声说:“老大不学好哦,说是去外面打工,一开始还给钱给我照顾他弟弟,后来学赌博了,欠了一屁股债,债主都砸他家门,把他弟弟吓的,半夜翻墙敲我家门,求我让他在我家睡。”

“赌博?”看来货车司机唯一的亲人生活状况也很糟糕,所以他背后的家庭也没有给他一次性赔付几十万的条件,那就更加能肯定唐振兴得到巨额赔款后,第一笔取出的钱,肯定给了一部分给货车司机,但很可能没有一次性给完,毕竟货车司机这样的家庭背景,账户忽然多出一笔巨款,根本无法解释。

不过,警方已经调查出唐振兴先后从保险赔款中取出了六百万现金,这笔钱在四个月内全部用于消费,可能性不大,如果用于支付货车司机谋杀的费用,货车司机又没有购买此前所说的别墅,那么钱一定被转移到了某个人的账户上。

如今看来,货车司机唯一能信得过的亲人,应该就是这个自幼与他相依为命的哥哥了。

“现在还有人上门追债吗?”驰宙问。

老奶奶摇摇头:“他们兄弟俩去大城市几年了,人都找不到,这里就一个空房子,家里也没有值钱的东西,没人来找了。”

驰宙又询问货车司机哥哥如今在何处定居,老奶奶说出了该省的省会城市,但并不太确定,这已经是两三年前听货车司机提起过的事了。

周围人都很怕提起那兄弟俩,原因就是多年以前被找上门讨债的人闹怕了,如果有陌生人问起来,邻居都会立马摆手说不认识,生怕被讨债人认为跟那兄弟俩有什么关系,被讨债的缠上。

老太太透露的信息给了驰宙下一步追踪的目的地,当晚他记下了老太太的电话,让她遇到困难可以联系他,随后便定了火车票,第二天一早乘坐大巴去市区,前往省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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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嘉开学后的第二个星期一,放学的时候看见了等在校门口的唐振兴。

她从前看到这个男人就感到愤怒与厌恶,那是因为他对妈妈的背叛,而此刻,她面对的是一个谋杀案的主使者,愤怒与厌恶在这一刻都化作了彻骨的仇恨与恐惧。

唐振兴车停在对面的露天停车场,穿着人模狗样的西装裤和短衬衣站在校门口外围人行道边缘,一看见唐嘉就露出看似老实巴交的和善笑意,招手让她过去。

唐嘉第一反应是逃跑,但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一来她肯定跑不过这个健壮的中年男人,二来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她明天后天大后天都得来上学,不见面根本不可能。

冷静下来,她觉得自己根本没必要紧张,唐振兴还在接受警方的调查,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伤害或者威胁她来增加自己的嫌疑,唐嘉要是出了意外,对他只有坏处没有好处,周围放学的同学都看见他来校门口接女儿,他不可能动什么歪心思。

站在原地犹豫了片刻,唐嘉也露出个虚假的微笑,迈步走了过去。

唐振兴立即殷勤地弯身接过女儿手里的书包,朝马路对面指了指,示意车停在那里。

刚放学的校门口有些吵闹,两人没有交谈,穿过人群安静地走近停车场,上了车。

“找我有什么事吗?”唐嘉神色自若地系上安全带。

“我来接我女儿放学,还需要有什么特别的事吗?”唐振兴倒车出库,问她:“饿了吧,爸爸带你去吃顿好吃的,你想吃什么?”

唐嘉随意说了一个烧烤店的名字。

车子上路了。

唐振兴说:“一个暑假没见到你,你也不给爸爸主动打电话。”

唐嘉心中冷笑。

如果换做当初刚发现他与情妇在一起的时候,唐嘉或许会被父女间天然的亲情蒙蔽双眼,只要唐振兴说一句想念,她就会孩子一样别扭地耍耍小脾气,然后渴求父亲的关爱。

可现在一切都结束了,唐振兴本以为自己做的滴水不漏,所以在妈妈出事后,他懒得在唐嘉面前伪装,近半年的时间里,他几乎都对唐嘉不闻不问,一个暑假不联系,又何谈想念?亲情已经被消磨光了。

现在提起想念,无非是在被警方怀疑后需要女儿配合假装家庭和谐以逃避嫌疑而已。

唐振兴察言观色,故作不经意地提起:“嘉嘉,你怎么不回家住了?阿姨和弟弟现在已经回老家了,他们只是来我们这里旅游一阵子,不肯能长期住在我们家。”

唐嘉想声明“那个家是我家,我和我妈妈家,没你什么事”,但还是保持着沉默,离暴风雨来临还有一段时间,她一定要沉住气,以免唐振兴狗急跳墙鱼死网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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