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虎萧进贡的都是些罕见兵器,花样繁多锋利无比,给瑶姬留下颇深印象。
而这位郎乾似乎也是个烈性子,虽有侍从在旁劝着,忍了又忍后还是站了出来。
“启禀陛下,‘霞液丹’乃我虎萧至宝,多年前机缘巧合下,由海外仙人赠与,数日前却不知被何人盗走了!”
周琰似笑非笑地用手敲了敲杯沿儿:“此事朕不知,不如唤献宝那人上来,你亲自和他对峙可好?”
“小王正有此意!”
郎乾握掌成拳,将指节捏得咯吱作响。
其余几王均自顾饮酒,脸上看不出悲喜之色,全然隔岸观火。
“宣顾桢进殿!”
听着各级太监层层通传声,瑶姬抬头望去,只见那人由远及近,模糊的面容也逐渐清晰。
依旧迈着轻快的步子,袖口似嫌累赘般卷起,手指纤而长,指节分明,肤色有种病态的白,干净到近乎荒唐。
青眸如同竹中月光,通透清冷得很,唇也薄,单往那儿一站,就有股子生人勿近之气。
瑶姬在席间见多了珠光宝气,瞧他就像酒后端上来的醒神提子,清爽得很。
是个俊俏的郎君,回禀的声音沉却不哑,不卑不亢,听着很是舒心。
“顾桢是吧,你这霞液丹究竟从何而来,还不快讲清楚!”郎乾捏紧拳头寒声质问。
“前些年访逍遥山时,偶遇鹤发童颜的仙人所赠。”顾桢恭敬回道。
“放……胡吹大气!”
郎乾堪堪将粗话咽回去:“霞液丹乃我虎萧至宝,终年镇于宗堂,前些时日无故失窃,定是被你这小贼所盗!”
顾桢并未被他这气势吓到,反而温和地笑起来:“在下手无缚鸡之力,一介书生罢了,靠祖传医术勉强温饱,幸得陛下垂青才留在宫中,哪儿有那么大的通天本事,能在戒备森严的虎萧国来去自如。”
“就算不是你偷的,这霞液丹也来路不明……”
郎乾哪肯轻易作罢,正欲相逼,顾桢却冷声打断了他的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不管这霞液丹之前归属于谁,如今到了陛下手中,就是命定的奇缘,难不成虎萧王还想……夺回?”
龙案后的周琰闻言眸光略敛,唇角的笑意也淡了几分。
“你这蟊贼巧言诡辩,分明是在转移话题,别乱扯那些有的没的!”
郎乾隐约察觉到被他绕进套里了,更加怒火中烧,恨不得一刀将此人劈碎!
“既然虎萧王这么激动,不妨让他先看看这霞液丹,辨认下究竟是不是真品。”在周琰的示意下,孟公公将紫檀木盒呈到虎萧王眼前。
郎乾屏住呼吸,端详了半晌后,表情愈发凝重。
“不会错,霞液丹通体梅染,闻之有山泉冽香,食之百毒不侵,岁月不扰,且食用者身上会出现特殊印记。”
他珍而又珍地将丹放回原处:“我虎萧国本有两粒霞液丹,其中一粒早些年被祖父服用,已现过奇效。”
突狄王觉得蹊跷:“虎萧王的祖父不是早已战死,何来长寿?”
郎乾瞪了他一眼:“霞液丹无法治愈致命外伤,本王的祖父是被贼人斩下头颅而亡!”
“住口,你说谁是贼人?”绥廉王拍案而起,当年动手的正是他的祖父。
“得了,都是八百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怎么这会儿都想起来了?”周琰不耐烦地摆摆手:“多年前六国混战,谁人先祖手上没染过他国人的鲜血?都坐下!”
“回陛下,正因为今日和平弥足珍贵,才更应珍惜才对。”郎乾拱手禀道:“我虎萧只想讨个公道,望陛下明鉴!”
暮崇王并未掺和方才的乱事,如今只淡淡吐出两个字:“蠢货。”
声不大,却足够旁边席位的郎乾听见了,即便有心跟他争执,却也只能为了眼前的事暂且忍耐。
所有火气都化作两个字:“陛下!”
周琰被他的大嗓门吵得不胜其烦,用酒杯重重敲了两下桌面:“朕听见了,朕不聋。”
瑶姬在旁乐得看热闹,难得见这么多位王吵架,可比村口老太太扯头花要有趣多了。
周琰沉吟片刻,忽然露出了个令人难以捉摸的笑。
“不管怎么说,这霞液丹的确是虎萧至宝,理应归还才是。孟淳,送宝。”
郎乾愣愣地接过木匣,不敢相信周琰竟会如此大方。
“谢、谢陛下厚恩,小王没齿难忘。”
然而,郎乾这屁股还没等挨到椅子边儿呢,周琰却又带着欠揍的表情开口了。
“可现如今,朕看中了这宝贝,虎萧王,你待如何?”
暮崇王将冷掉的酒送入口中,无奈地摇摇头。
“陛下……”郎乾握木匣的手逐渐捏紧,连手背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这厮如此行径,和山匪豺狼又有何区别!
送出去,他就是虎萧的千古罪人,可不送,今日又如何能在宫宴上脱得了身!
周琰昂首,眸中寒意更浓:“虎萧王,你待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