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众舞姬脚踝上银铃愈踩愈响,舞步随着琵琶珠落玉盘雀跃腾挪,披帛千姿凌空变幻,宛如妖仙。
各色宾客举杯投箸,看似漫不经心,眼角却都留意着郎乾的一举一动。
郎乾捧着木盒,带着本国供奉三代的稀世珍宝,步履沉重来到龙案前。
周琰单手杵着下颌,斜躺在龙椅上,张嘴咬碎瑶姬亲手喂的葡萄。
郎乾盯着那轻溅起来的汁液,似乎在空中短暂变成血红后,又急速下坠。
琵琶急转弦,鼓点遣人惊,郎乾闭上眼,双手举起木盒跪倒在地的瞬间,殿上的那些刀光剑影仿佛都消散了。
乐是乐,舞是舞。
“谨以虎萧国宝,献与陛下。”
周琰不羁的狂笑响彻整座御龙殿。
* * *
宴饮至亥时,众人皆现倦色,周琰却更来精神,拎着酒壶满殿乱晃。
一会与舞姬乱跳,一会抢过乐师的琵琶胡弹,兴奋得忘乎所以。
五王的脸色越难看,他就越开怀,尤其对郎乾更是百般戏辱,连皇后都有些看不下去。
等他浪回座,郎乾手中的金樽早已捏瘪。
荒唐到这个份儿上,却无人劝阻,百官也早就见怪不怪的。
周琰酒品很是不好,若触了逆鳞,还不知要遭何等祸殃。
等他耍够了威风,想跟身边的爱妃亲热一下时,瑶姬却款款起身:“陛下,臣妾不胜酒力,可否现先行回去?”
“那怎么行!”
周琰登时撂下脸来,扯住瑶姬的手不肯放:“美人不在,朕这酒喝得还有什么意思!”
“难不成陛下忘了,今晚……”瑶姬欲语还羞:“事关终身,臣妾想早些回去准备。”
周琰慢慢松手,紧皱的眉间也舒展开了。
“正是,爱妃所言有理,快些回去吧,朕即刻……”
“万国宴三年一次,很是难得,陛下还需玩得尽兴些才是。”
瑶姬欠身,由怜莺扶着向众人行礼后离去。
周琰看着她渐远的背影不过晃神片刻,被臣子的敬酒声打了个岔子,立即又寻快活去了。
出了殿,侵染在身的酒气逐渐消散,瑶姬回到初玉宫,遣散宫人熄灯后却并未躺下:“万国宴往年要开到何时?”
怜莺仔细整理被褥:“总得闹到子时方休,赶上陛下来了兴致,上回直到丑时才散呢!”
瞧见瑶姬似若有所思,怜莺捂嘴笑道:“不过今日也许不同,陛下记挂着娘娘,兴许早早的便回了。”
瑶姬不以为然,周琰是个极具征服欲的人,将五王踏在脚下的乐趣,可不比软香在怀来得少。
瞧这架势,再早也得耍到子时才能作罢,且此人酒量差得很,估摸着早被灌得东南不分了。
“怜莺,取件披衣来,随本宫出去走走。”
* * *
二人离开时,走的是初玉宫的后门,并未惊动在前庭守夜的太监。
“娘娘,好端端的,咱去壁晨宫那晦气地方做甚?”
怜莺听瑶姬的吩咐,连个灯笼都未打,只凭着对宫道的熟悉和朦胧月色带路。
壁晨宫乃是徐妃的居所,原本热闹得很,被周琰禁足后,那里也就在几个时辰内成了冷宫。
“下晌陛下要将徐妃拖去用刑时,本宫记得孟公公似乎面有迟疑。”瑶姬并未解释,反而问起了旁的事:“莫非这二人有私交?”
怜莺是个没心眼儿的,一被打岔就过去了:“哼,孟淳最是个踩高捧低的主,前阵子眼见徐家在朝中得势,徐妃在后宫又有皇后庇佑,便处处逢迎,御书房但凡有什么风吹早动,都想方设法往壁晨宫传!”
瑶姬又将披衣裹紧了些,抵御夜间的寒气。
既有孟淳在暗中照料,想来壁晨宫的守卫也不会过于森严。
果然,到了宫门口,只有两名侍卫把守,且耷拉着脑袋昏昏欲睡,半点没警醒。
瑶姬在怜莺耳边吩咐了几句,见她面露犹豫之色,又催了两声。
怜莺为难半晌,终究不敢违抗主令,独自上前与侍卫寒暄。
后又用丝绢盖着银两,推推搡搡塞进他们手中。
二人暗自掂量了下份量,对视一眼后,便装模作样去旁边的榕树下小解了。
瑶姬盖上帽兜,容貌尽藏在阴影下,纵然被看见个背影,也不知真实身份。
她方才让怜莺打的是孟淳的旗号,只说有要事见徐妃一面,果然就被放行了。
“娘娘……”怜莺护着瑶姬进了前庭,愈发觉得通体生寒,不知主子究竟要做何事。
陛下随时都有可能回初玉宫,到时寻不见主子身影可如何是好啊!
“你且守在此处,有事以咳声为号,没本宫吩咐,不可擅进。”
瑶姬安抚地握了下怜莺的手,自行推门进去了。
怜莺又委屈又心急,在庭内晃来晃去,忽听屋内传来茶盏摔碎声,吓得魂儿差点都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