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有鸟双双鸣高树,吵醒了晏亭柔。
长案上的灯烛不知何时灭的,屋里微暗,晏亭柔那鹅黄发带早不知何处去,自己则被赵拾雨抱在怀中。她抬头看赵拾雨的睡颜,剑眉星目,挺拔有致的鼻,还有一双恰到好处的嘴,那唇色不淡不艳,好似还泛着笑意。她嘴角弯弯,唤了句:“拾哥哥。”
赵拾雨的呼吸极平稳,还在熟睡,她就大着胆子摸了摸他的眉毛,又探身去用嘴唇轻轻碰了碰他闭着的眼,赵拾雨好似觉得有些痒,略动一下,惊的晏亭柔又缩回锦被之中。
屋室里是初秋的微凉,可床帐里确是有一种暖。
晏亭柔极舍不得离开这样的暖和,可想到还要去洛阳,就悄悄下地起了身。
她拽着衣裙,越过赵拾雨,坐在床沿边上,抱着膝盖望着他,爱不释手的摸了摸他的眉眼,又轻声叫了几句,好似情人间的玩笑,她用着唤不醒人的力道,拾哥哥,拾哥哥,叫了几声,又自顾自痴痴的笑了起来。
眉眼都弯成新月了,可又不敢笑出声来。她蹑手蹑脚的穿上绣鞋,在长案上碾墨提笔,挥毫书了一封短信,折好放在赵拾雨腰带间。她已打开房门,又回头看了一眼。见阮六郎还没在院中等她,想来自己是早的,她轻声的迈着大步,跑回床边又看了一眼赵拾雨,才心满意足的出了门。
不多时,东京城西南的新郑门内跑出了个身穿轻便雪青色男装的身影,晏亭柔将头发高高束起,用一根白玉簪插在青丝间,又作一副俏郎君模样,跨上霜阿剑,与阮六郎上马奔洛阳去。
每过一个驿站,两人皆换上脚程最好的骏马,几近人不沾地,马不停蹄。沿途逢驿站就换马,直到第三个驿站时,两人下马坐到茶寮中,喝杯茶吃碗面。
阮六郎忍了半日,才问道:“小姐,这是躲小王爷呢?”
“嗯?”晏亭柔喝了一口粗茶,不解他何出此言,“我躲他作甚?”
“哦,咱们起身时,小王爷、闻公子和武同都没醒呢。”阮六郎想说,毕竟昨日起火是小王爷收留了他们主仆,这样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跑了,好似不大合适。可他又不晓得,小姐是不是已经同小王爷讲了,毕竟两人夜里同在一个屋檐下,就不好在问。
晏亭柔没听出阮六郎的意思,反倒是由衷的感慨了一句:“啧啧,他们怀王府都嗜睡啊。”她见阮六郎不吭声,低着头呆呆的看着地上,欲言又止,就望向他,“六郎?你怎么了?”
阮六郎还心虚着自己找印坊的人去怀王府通风报信的事,心里惴惴不安,他纠结再三,还是说了出来:“小姐,昨日是我派人去怀王府告诉小王爷你在印坊的。六郎知错了,请小姐责罚。”
晏亭柔笑了笑,六郎是个谎话都不会说的人,想来这般瞒着自己,他定是一夜都没睡好,就安慰道:“你应也知晓了,我同小王爷之间有些误会。眼下没事了,你不必在意。”她抬头看了看远处山间有聚云,“估计用不了两个时辰就会下雨,咱们赶紧上路,争取下雨前入了郑州。”
郑州属京畿路,距离东京有一百多里,绕是晏亭柔马换的勤,到了申时才见城门。两人入了城东门,见临街人多,才下马,就听身后马蹄阵阵,还有人遥遥喊着:“晏亭柔!”
晏亭柔回头,就见赵拾雨骑着一匹红鬃宝马,拉紧缰绳,跳下马来!
晏亭柔不禁大喜,“拾哥哥?你怎么来了?”
“我有话同你说。”
远处乌云盖顶,轰隆隆打起了秋雷,雷声至,斗大的雨点就打了下来,赵拾雨叹了口气,将脖下的披风扣解开,撑起披风在晏亭柔头上,“去客栈。”
说话间闻言良和武同也跟了上来,下了马,接过赵拾雨手里的马缰绳。
郑州古称商都,这城中最大的客栈便唤作商都楼。
冰凉的秋雨将赵拾雨全身都淋湿了,他将晏亭柔从披风下推到客栈里,自己将披风往身后武同的方向一扔,就拉着晏亭柔的手上楼梯。
掌柜才要说话:“客官……”
只听“嗙”一声,闻言良压了一锭银子,回头冲着小二点头,示意他赶紧伺候着,才说:“上房。”
小二忙跑到前面带路,粗气儿都不敢喘,开了房门就退身出去。
赵拾雨已坐在屋内的圆桌前,他一只胳膊放在桌上,端的很是严肃,声音似带着秋雨的寒气,问:“又跑?”
晏亭柔进屋就去寻干布,她没淋湿,可赵拾雨一身都打湿了。她站到赵拾雨身前,给他擦面上的水珠,她一脸不解,以为他是要同自己去洛阳,就问:“你跟着我作甚?”
赵拾雨一手揽住她帮自己擦雨水的手,没说话,眉头微蹙。晏亭柔一见他这表情不对,就问:“你,你怎么了?”
“我有多喜欢你,你看不出来么?我就该把你给办了,让你再跑不掉!”赵拾雨话说的冷冰冰,说着就起身,将晏亭柔抱在怀里,朝床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