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秀儿的手遮住了一半嘴,低声说:“给赵拾雨编的百索。”
晏宣礼头往后仰,一副敬而远之的模样,坐在晏亭柔对面:“这东西,十文钱买一大把去,缘何自己上手呢?”
晏亭柔并未抬头,“秀姐姐不是告诉你了?送给赵拾雨的,我自要亲手编了。秀姐姐,看看这里,我是不是又编错了?”
丰秀儿笑着坐到她身前,拽了拽百索,“没事,就是有些紧了,打结的时候松一点就好了。”
晏亭柔将百索从茶壶底下拽出来,举到眼前,比划了一下,自言自语:“应该差不多吧。”她抬眼看了晏宣礼,“爹爹,借手腕来用用。”
“嗬!女大不中留!”晏宣礼嘴上极不情愿,还是伸了胳膊出去。
晏亭柔将百索圈在爹爹手腕上,比了比,“拾哥哥比你瘦些,差不多了。爹爹要不要,我给你也编一个。”
“不必了,不必了。老头子系花绳子,成什么体统!”
“哈哈哈哈!”晏亭柔忙将编好的百索打了死结,免得脱线。又想起,赵拾雨说要“坠着什么珠子”的,她全然不记得当年给百里了峻的那根百索的收尾坠了什么珠子,就思忖了半晌,“我要回客栈去找些东西。”
晏宣礼说:“也好,秀儿同她一起去,也要收拾收拾东西了。”
“嗯?怎么了?”晏亭柔不解。
晏宣礼说:“我着急叫你回来,是因为收到东京那边书坊的信笺,来年司天监要重新修订《地理新书》,我见过先前的版本,全书有三十多卷。应当是个大的交易,我想让你亲自跑一趟。”[2]
“回东京汴梁去?何时起程呢?我……我这里还有青萝斋的事情没……没安顿好呢。”晏亭柔没想到爹爹是因这事让她回来,可她还答应了要等赵拾雨呢。一时间不知该找什么借口开脱。
“自是越早越好,许多书坊都抢着做的事。过了端午节吧,咱们父女还是要一起好好过节的。”
晏亭柔才舒缓了一口气,总不能答应赵拾雨等他,然后自己舍他而去吧,“那……爹爹,要去汴梁很久么?”
“总归好些年没回去了。你先去,我回趟临川,将碧树凉秋书院的事情处理一下,就北上找你。”东京晏府的老房子已多年未曾住人,不晓得那墙上草都要深几许了,晏宣礼说:“你带着六郎先走,着印坊的掌柜派人修修那老宅吧。我和秀儿去临川,把家当也整理妥了。”
“整理什么家当?”晏亭柔不明白。
晏宣礼心道,自家的姑娘这心都跟着赵拾雨走了,回汴梁不是早晚的事,他总得提前筹谋才是,可是怕小柔害羞,就换了旁的事,问来:“青萝斋给洪州府的小学做童书一事,可是定了?”
“陆进之与我谈了几次,应是差不多了吧。”
“那你跟一跟,总归在拿到洪州府的定金前,这事都落不住呢。”
晏亭柔应了下来,满心想着赶紧回逢楼去首饰盒里找些珠子,坠在百索下头呢。就听有人来报,说陆进之的手下刘押司送了请帖来。
请帖装在一个纸封中,晏亭柔展开来看,是邀她去谈一谈童书之事。晏宣礼拿过瞥了一眼,见小柔面上有些为难,就说:“陆通判写的清楚,是童书之事,那你不如见一见。”
晏亭柔将请帖放在桌上,没说话。
晏宣礼笑了,“不想见?”
晏亭柔点头,“嗯,不想见。”
“因为阿拾?”
“是,因为他。”
晏宣礼得意的捋捋胡须,笑说:“女儿家的心思啊,变了?”
晏亭柔点头,无比坦荡:“嗯,变了。我还是觉得他好,我想试试。”
“总归你的事情,全凭你做主。你不去,让洪掌柜去是一样的。”晏宣礼说到做到,小柔的婚事,凭自己心意。
晏亭柔看了一眼帖上之日,是两天之后五月初四,赵拾雨说要等他三日,应还未回来。她想着自己只是将这童书之事谈成,又不做其他,正好将陆进之请媒人来说亲的事情说清楚。
打自己知晓了陆进之的心思后,还没见过他。两人此前是生意往来的关系,更似朋友,她觉得陆进之只是觉得她合适,并不是多倾慕于她,那就更该同他说清楚,以免因私事影响了书坊的生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