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同寻了方小墩子坐下,与床上的赵拾雨持平,“小王爷猜的准啊!那陆进之果然是孑然一身,只不过他不是二十九仍是自己过,而是他二十出头就结了婚,只是他那夫人命短,亡故了而已,他一直也没续弦。后来官家不是要派人来这儿做通判辅助知州,他就来了。说是要待够两年,今年底也就该回京了。”
闻言良解释道:“江南西路的是产米大户,在纺织、制茶、酿酒、陶瓷、矿冶上都是顶尖的。每年从江南西路交上去的茶税是我朝总数的三分之一,银税的话,估计也要占一半左右。”
赵拾雨不禁感叹:“我晓得此地出富户,却没想到江南西路竟这般富!”
“嗯,江南西路的人口也众路之首,最多的。这里书院更是不消多讲,就说去年年初报上去的数,江南西路的书院就有两百多个。这也是为什么年初要到这边考察的事一下来,祭酒、司业都不愿意来。真是跑断腿的差事啊!”闻言良解释。
宋朝各路的长官为知州,而通判是皇帝派到各地的京官,名义上辅助知州,实际上则是行的监督、相互制约之责。而江南西路税银、人口、书院都居各路之首。在此处为官,就好比掌握了当朝的财政、未来的文臣关系,如此重要的职位,想来陆进之还是有些本事的。赵拾雨问:“陆进之竟然这般厉害?他几品?”
武同抬起手指,比出了四根手指,认真的说:“问了,从四品。”
闻言良不禁一笑,“小王爷这国子监监丞不过才八品,陆进之倒是比小王爷品阶高上许多呢。”他故意的如此说,又十分不怀好意的问:“小王爷,怎么对陆进之感兴趣了?要结交一番?”
“他看小柔的眼神不对。”
武同一头雾水,“不对?”
赵拾雨万分肯定的点点头,“他昨日明明和众友人在把酒吟诗,一听小柔来了,立马放了酒就跑去和她说话。小柔说了,同他不熟,那两人不该是这样的关系。且就他瞧小柔那眼神!我能不懂么?”
武同不解,“什么眼神?”
“喜欢、欣赏,在他眼里放光。”赵拾雨觉得心里紧张了起来,原来也有旁的人发现了小柔的好,“武同,这几日我身子不好,你盯紧了点,陆进之肯定找机会要接近小柔的。”
又对闻言良说:“你去叫小柔过来吃饭,就说大夫开的药膳,吃了病好的快些。”
两人应声而去,赵拾雨若有所思。
不过半炷香的功夫,闻言良就独自一人回来了,他冲着赵拾雨摇摇头。
赵拾雨披着衣衫,坐在床上,“她不来?”
“嗯。晏姑娘说让你好好养病,她已经没什么事了,药膳就不必吃了。”
“再去请!就说……”赵拾雨脸上不悦,“就说我要病死了!”
闻言良挑了挑眉毛,“小王爷,我去就是了,没必要诅咒自己。”
“还不快去!这原因还需要我找么?”
“小王爷教训的是,不成功我就不回来了!”
果然,这次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闻言良就来敲门:“小王爷,晏姑娘到了。”他将人带到屋里,就关了门,又退出房去。
晏亭柔走到窗前,扫了一眼桌上的药,“赵拾雨,你多大了?”
“咳咳,二十有一。”赵拾雨眉眼含笑,一脸认真的回答。他猜闻言良应是同小柔说,小王爷不肯吃药,她才来的。
晏亭柔将床边的矮腿小方桌摆到赵拾雨身边的床上,把药端到赵拾雨面前,一手拿着药汤碗,一手拿着汤匙,“张嘴。”
赵拾雨愣了一晌,匪夷所思的张开了嘴,喝了一口。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小柔喂他吃药?“嘶!好苦!”
晏亭柔将汤匙放到托盘上,整个汤碗放到赵拾雨嘴边,“既然怕苦,那就一口气闷了吧!长痛不如短痛!”
赵拾雨又咳嗽了几声,不情愿的张嘴,咕咚咕咚几口喝了下去。晏亭柔将药碗放下,又将食盒一层一层打开,有药膳鸡汤、碎米粥、包子、醋芹、还有几碟小菜和蜜饯。她端了一个不过手掌大小的碟子出来,是一盘杏脯,放在床上的小方桌上。
她从腰间拽出一方洁白丝帕,慢条斯理的,逐一擦拭了手指,然后就在小方桌前剥起了杏脯。
那杏脯是连着杏核一起腌渍的。只见杏脯在她修长手指尖,被轻轻一捏,从中间破开,然后将杏核挤出来,放到一边,杏肉摆在小碟子的另一边。她手上动作不快,极慢极细致的剥着杏肉,好似在雕刻着一件了不得的东西。
她捻着第一颗杏肉,什么都没说,送到赵拾雨嘴边。赵拾雨脸上带笑,“啊”了一声,似在撒娇。杏肉含在嘴里,瞬间觉得此前的汤药竟然一点都不苦了。他嚼了几下,“闻言良怎么诓你来的?”
“他说若是我不过来,以你的性子定是不肯吃药,不知要病上多久。我想着本来小王爷就是因我才病的,那我来照顾你一下也是应该。”她继续的剥着杏脯,脸上淡淡的。
赵拾雨见她这副模样,虽说并没表现出不情愿,可是已然是被迫的样子,他抬手拽住了她手腕,“别剥了。我没有强迫你来的意思。我不想欺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