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璟看不得心尖儿上的人哭,更不肯把自己的面子丢了,当时答应的痛快,如今便只剩下了毫无头绪。
于信并非小打小闹的罪责,更不是用些银两就能就把人捞出来的。
兹事体大,必然要找手里有权势的人去帮忙,还得私下里去找,不能走漏消息。
这事若是让宣平侯知道了,不仅不帮忙还会招来一顿骂,那在朝中能说的上话的,也就只有成王可以选了。
他平日见着自己父亲跟成王到有些交情,想着应该可以,不过直接说替美人儿了心愿可不行,还得编个由头。
可姚璟寄予希望的成王,还正在从泥坑里往上爬。跟皇帝来硬的必定不行,那便只能服个软,先让自己脱离困境。
成王特意挑了个大早晨,一身素装去了宫里。
前殿在上朝,他便跪在皇帝下朝后都会去歇息的殿里,等着待会儿表演一番悔悟。
皇子在殿里跪着,宫人们都不敢进来,只能守在店门口。
殿内安静,成王跪得无趣了也便起身,盯着案后那张龙椅出神。
还没把皇帝等来,门外先传来了稀疏的脚步声。成王听见了心下了然,只等着那轻盈的脚步声一点点地走近。
殿门开了片刻又合上,皇后金装玉饰,头上的步摇隐约晃出声音。
她转过屏风,看见了殿内立着的背影,红唇忽然添了一抹笑意。
成王听着声音并没急着回身,也没露出太多喜色,只如刚才一样冷着脸。
直到脚步到了身后,他才没什么感情地勾起一个笑容,回身道:“这儿也敢来?”
皇后理了理手中的帕子,全然不在意地笑着:“偌大的皇宫,本宫哪去不得?”
“当心些好。”成王眼中始终平静,只在脸上附和着些温柔笑意。
成王生母病故时,这小皇后还没入宫,如今被年迈的皇帝圈在身边。
虽享皇后的荣华,却因皇帝的身体,连个孩子也没有,到头来还是无依无靠没有后路,不得不处处小心。
“我可没少在陛下面前说你的好话。”皇后想再凑近些,却终究顾忌着门外还有人守着,只得脚步一转,在成王身边绕了几步。
听到这儿,成王眼神里才多少露出些真的喜色:“多谢。”说罢,手指轻挑了一下她手里的帕子。
皇后触了触耳边的流苏,道:“走了,被陛下看见可要解释不清了。”
她说罢,一挥手帕留下一抹香,往门外走去。
人刚转身,成王脸上的笑容即刻收了回去,冷目看着离开的背影。
……
傅其章率冀南一路大军去豫中,等到了亲眼看到了灾情,才觉触目惊心。
冀南军的大营扎在了一处平缓高坡,免得军械遇水受潮。
站在坡上眺望,能将河道侧一览无余。傅其章甚至觉着灾情严重处,竟要比战场还令人不忍直视。
平整一点的地方洪水退去,留了遍地的泥沙和木梁石块,也不知是谁家的房子围墙被冲毁。
说是大军驻扎,其实也来不及支起帐篷,只先手脚麻利地将各类兵器收整好。
沈郁茹穿过忙碌的人群走向傅其章,在他身边站定,也向高坡下望去。
“竟这么严重。”她蹙起眉头,心中不由得悲痛起来。
傅其章心中堵塞,一时间不知能用什么词才能形容这场景。
“将军,太子请您。”一士兵来报。
大军行军缓慢,太子轻车快马已经先到了豫中许久。如今听说大军到了,便差人来唤。
沈郁茹听后,替他整理了衣领,宛若在交代家常事:“太子心思深,你要多加思索。”
“嗯。”傅其章应了声,心里有底。胸有激雷而面若平湖者,可拜上将军,他是听进去了的,
退了水的田埂旁,还有些幸存的房屋。傅其章由士兵引路。往那边去。
在高坡上只能看个大概,如今真切地踏在地上,又能把情况看仔细。
淤泥中混杂着树木的枝叶,还有看不清是衣是被的布面,最令人揪心的是没入泥沙只露出一半的孩子的虎头鞋。
放眼望去,浑身湿漉漉的百姓,或无助地倚在尚能看出地基的房边痛哭,或茫然地望着,已经没了心神。
见惯了疆场厮杀的傅其章,现在望着这番疮痍,竟觉得这水患比血泊更让人心痛。
傅其章在那几间简陋的屋旁见到了太子。
太子爱穿浅色衣服,显得儒雅又贵气。现在他的长衣下摆已经沾了一层泥土,鞋上更是分不出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