驰骋疆场、冲锋陷阵受伤是难免的,出征前沈郁茹就做了许多心理准备。可真到了这样的时候,又怎能轻飘飘说句在所难免。
她慢慢坐在榻边,不敢去惊扰,却又忍不住想去碰碰他。
相比于前几日,傅其章已经恢复很多了,至少脸上看着有了血色,只是还时常乏力,不甚有精神。
饶是这样,尚能隐约看到的血迹,也知是满身伤口。
沈郁茹轻轻握住榻边的手,以往温暖的手掌,这次竟有丝丝的凉意。她没忍住,又落下几行泪来。
服过安神的药,傅其章本是睡得沉。不过这会儿药劲儿散得差不多了,也便半梦半醒。
他觉出来自己的手被握住,那样熟悉的感觉,即便是不甚清醒也能知道是谁的。
“郁茹。”熟悉的人在身旁,他恍惚间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处,只下意识去唤。
这一声呼唤,沈郁茹如鲠在喉没能应答,只是流着泪静静地看着。
她一低头,一滴泪顺着脸颊滑下,落到了面前的手背上。
许是这一点凉意,傅其章神志又恢复了几分,觉察过来自己本应是在军营,可又怎会有如此熟悉的触感。
他恍然睁眼看去,看到榻边的人时,视线都清明了:“郁茹?”
一时间他当真以为自己一觉醒来,回到了将军府里,可周围景象分明是营帐。
人醒了,沈郁茹反而抽开了手侧过身去,拭了泪水,一副不愿理的样子。
“你怎么来?”傅其章怔了会儿,才敢确定人确实到了济宁,要费力起身。
沈郁茹气他骗自己,可又不忍心不管,真是恨也不是恼也不是,最后还是去扶了一把。
“要是不来,就由着你骗我?”她复又转过身去,把目光移开。
傅其章抬手欲安慰,却不知所措。这么长时间以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在自己面前生气:“我...我怕你担心。”
“你要我有什么事就跟你说,现在你却又瞒我,杨逾说是小伤,我还欢喜地等着,现在想来真是傻。”沈郁茹何尝不知道他是好心,可一想到被骗得团团转,就不愿这么轻易放过去。
肯这样闹一闹,傅其章反倒觉得她是真信自己,不由地一笑去握起她的手:“别气了,我以后不会了。”
其实沈郁茹也没真生气,被这么一哄已经快装不下去。
傅其章见她还没回应,于是将她拉着正对自己,又唤了声:“夫人。”
这样一叫沈郁茹彻底破了功,忽地笑起来,无奈地擦了颊边还挂着的泪水:“你这都伤哪了,疼不疼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去打量,能见里衣还残留着血迹,分外心疼。
“没事,好了大半了。”傅其章说着,忽然欣慰一笑:“你那平安符,真是保了我的平安。”
沈郁茹不解刚要问,却被用力一拽,往榻上人身上扑去。她没什么准备,略微惊慌。
久别重逢、劫后余生,傅其章把人拉到怀里,就这么抱着。闭着眼睛去感受沈郁茹发间的气息,感受这个温柔的怀抱。
到今日他才觉出,活着不是理所应当,而是上天垂怜。
“你的伤口...”沈郁茹担心压倒他的伤口,却一直不见人松手。
一来二去,她似乎也感受到了怀里的人需要安慰,便去拍了拍他的背,送去一份安心。
近几日军医给开的药是一副接着一副,帐外有个小兵端了碗药来,却见门口守了许多人,帐帘也放下了。
“将军,药好了。”小兵不敢乱闯,只能打量着门口的景舟与沈子耀。
往常这种往将军帐里送药的事儿,都是谁遇见谁就接过来给送进去,可今时不同往日。
小夫妻这么长时间没见面,谁知道在里边做些什么,景舟见多了便不想再见,只冲沈子耀使了个眼色,让他端进去。
沈子耀从鼻子里出了阵气,也别过头去。扰人良辰美景的事谁愿意做。
两人谁都不接手正僵持时,荀业之刚从大营外的料理战场回来,见着这阵势也疑惑:“一个个杵在这儿干嘛呢?还合着帐帘?将军怎么样?”
一连问了许多问题,都无人回答。景舟一脸难言正要如实禀报,却被沈子耀挡了回去。
“将军挺好的,这不送药来了。劳烦荀将军送进去吧。”他笑着往后退了几步,把差事打发给了个老实人。
荀业之见这两人一个比一个怪,不过也没多想,送个药也不是什么大事。他随手接过小兵手里的托盘,就往帐门口走去。
沈子耀见计谋得逞,拍了拍景舟示意赶紧走。
刚撩开帐帘,荀业之便觉得事情不对,镇远将军怎么与一个女子抱在一起,这么亲密。
听见有人进来,沈郁茹急忙直起身来整理了自己的衣物,这样的场景被撞破颇为尴尬。
可傅其章却十分从容地介绍道:“淮安部荀业之荀将军。”
久闻大名,如今总算是见着了真容,沈郁茹起身施礼:“荀将军。”
此刻的荀业之还不明情况:“这位是...”
“我夫人!”傅其章平静的语气间有藏不住的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