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其章上次参加秋猎还是在十六岁时,跟着父亲猎了只鹿。之后每年这个时候,他不是在晋北就是在南疆。
猎场里的草木正茂盛,把各个路口都掩了起来。按理来说,布防这样的事情是韩兴良来做的。
可是之前一番话傅其章也听出来了,太子是不信韩兴良的,甚至怀疑他与成王有所勾结。
徐佑只说那些大的栏口就交给韩兴良不必理会,不过特意将一条直通后山的小路指了出来,但也是随口一说没交代什么。
傅其章觉得蹊跷便多看了一眼,暗自记下了。
从落梅园到城里远,马车到将军府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了。沈郁茹一路都盼着傅其章能快马追上来,可到现在也不见人影。
“夫人!早上扬州店铺那边来了位姓张的铺主,问夫人还要不要继续租着那铺子。”兰芷见着人进门,便匆匆迎了上去。
前些日子刚用将军府的钱把茶商的欠款还了,现在哪还有财力人力再继续租。可数年产业毁于一旦,沈郁茹又不甘心。
左右店铺的人都来了,见面谈也好,她问道:“人在哪?”
兰芷答:“就在街尾的东月客栈,说夫人若想见面,可去那里寻。”
“好,那过会儿你随我去一趟。”沈郁茹想在府里先等等,免得自己前脚走,傅其章后脚就回来。
可是等了大半晌,依然是毫无音讯。若是再不动身恐怕会来就要日落了。沈郁茹这才唤了兰芷去备马车,准备见一见铺面的主人。
东月客栈离将军府不算近,这一天净在马车上折腾,沈郁茹已经腰酸背痛。
客栈里的二楼,用竹帘围出了一片饮茶的地方,能供住店的人稍作休息和观景。
“让您久等,实在抱歉。”沈郁茹在店伙计引路下,一见了姓张的铺主,便盈盈致歉。
坐着的人圆头圆脑,体态略胖,一脸和气生财的笑容:“没有没有,夫人请坐。”
沈郁茹在这位张老板手里租了两间铺子,都是临着闹市的好位置,之后再想找这样的铺子,恐怕是难上加难。
她缓身坐下,看着这位张老板,柔声问道:“长途劳顿,辛苦您来京城一趟。您看这铺子,能留到什么时候。”
张老板笑得和蔼,面脸的肉也看着喜庆:“呦!这挺急的,最近扬州粮食卖得价好,许多粮商都盯着我那间铺子。”
“粮食卖得好?”沈郁茹被这个话口引了注意,扬州的粮价已经许多年没过涨动,怎么突然粮食卖得好了。
“这行情如此,有人高价收粮,那我们卖便是。”张老板也不急反而喜盈盈的,怎么看都个会做生意的。
真么好位置的两间铺子,沈郁茹着实不想放手,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她问道:“您在京城要留多久?可否容我些时间考量?”
张老板摆手道:“不急不急,我这来京城也是想寻摸个铺子,做些玉石生意。这零散算下来也得个五六日,夫人慢慢考量。”
“好!多谢张老板。”沈郁茹终于是得了缓气的机会,五六日足以与傅其章尘埃落定,万事那时都有了结果。
她又问了些行情市价,以及扬州眼下的情况,盘算着之后这茶铺还能不能再开起来。
到了午后,街上的人也忙碌起来。匆匆回家的摊贩,辘辘驶过的马车,所有嘈杂声都很入耳。
傅其章也在猎场里兜兜转转了半日,徐佑算是把偌大场地里的各个栏口都与他讲了一遍。
“今日辛苦将军了,本宫说的将军要记好。”徐佑看着终于肯有让人走的意思。
行军作战的地形要比此处繁杂的多,这一片地傅其章早就了熟于心,脑中有了图纸。他得空望了日头,道了句:“是。”
看着人已经心思急躁,徐佑索性也就不再拘着他:“将军早些回府吧,夫人还等着。”
不用多想,现在能让他如此提着心的,也只有沈郁茹了。
这一句话戳到了傅其章的心,他也希望人还在府里等着。
迎着尚刺眼的日光,雪白的战马飞驰过路,扬起了一阵尘土,尘土未落已见不到前方人与马的身影。
傅其章回到府里的时候,天色尚早。院里静悄悄的,小厮也各自忙着。
各个房间都关着门,看着不像有人。他心中焦急,也顾不得再去房间查看,随口问旁边的小厮:“夫人呢?”
小厮放下手中的活,答道:“夫人刚才出去了。”
“出去了?可知去了何处?”傅其章心慌了起来,后悔午时没直接回来,害怕人真的走了。
前日将军与夫人不悦,小厮们都知道,眼下更是小心翼翼地解释:“听着是扬州的什么事,具体的小的不知。”
扬州的事?难不成她要回扬州?可是倒也不至于连夜走吧。傅其章心里似乎架了堆噼啪乱响的火堆,将人烤得片刻不得安宁。
他内心急切,抬脚就要出门去寻,可刚迈了一步便停住了,眼神中的担忧被清醒冲破。
是啊,若沈郁茹真的回了扬州,追去又有什么用。如果真是连夜离开,那应该是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留,那自己又何必去找她。
傅其章忽得怅然起来,缓缓回过身来往院里走。他忽然觉得整个府里有一片死气沉沉,沈郁茹带将那些烟火气也带走了。
只要傅其章遇上了烦心的事儿,后园里那几株桂花树便遭了殃。树干上参差不齐的剑痕,快将整个树皮剥了下来。
小厮们听着后园里叮当的声音,便绕着走连看也不敢看,更不要说去叫他歇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