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景舟在门口唤了声后进了房间。
傅其章抬眼看去,见他端着的木盘上有一只碗,不解道:“何事?”
景舟连盘带碗放在桌上,道:“是夫人送过来的梅子汤,说给将军祛祛暑气。”
听到这儿,傅其章才舒展了眉头,向那碗梅子汤投去目光。眼神中多出些喜意,仿佛与刚才神色凝重不是一个人。
他端过凝着细细水雾的碗,一股凉意由手掌传来,格外舒适。
“将军,于信回沈府了。”景舟立在一旁道。
提起于信,傅其章心里就有一股火气。今日在城门外二人碰面,未出三句话就想套近乎,一副低声下气的谄媚样子。
不过傅其章自然是不吃这一套,再者于信唯唯诺诺的,没得着太多说话的机会。
景舟这样说,也是见着了白天于信的那副样子,想着明日回门要去沈府,才提醒了一句。
梅子汤冰凉酸甜,傅其章饮了一口,心脾舒爽不少,道:“就他这副模样,也不知是怎么斩了熊江和周穹的”。
晋北大军的北路将军呈递军报,说于信斩下乱匪三将之首熊江的首级,又率军诛杀二当家周穹,当属头功。
只是今日一见这畏畏缩缩的人,全然没有纵马疆场的魄力。
端久了冰凉的梅子汤,傅其章整个人都凉爽了下来,昏沉的头脑清醒了许多,不想再去计较这些没头绪的事情。
他虽只喝了一口,却有余味在口中久久生津,愈发甘甜。
天空布满了云彩,窸窸窣窣的虫鸣也渐渐消失。傅其章收了手头的各种书册,已经是午夜了。
他无意间瞥到了已经空了的碗,忽然想起了送梅子汤的人。看了半晌,自顾自地笑了下,然后直起有些麻木的身子,往门外走。
院内只剩了值夜的小厮,拎着灯笼轻声巡视着四周。他在门外往远处看,沈郁茹的房间里已经熄了灯,想必正是沉睡之时。
已经三日,傅其章甚至没有与她同房而睡。新婚当夜坐了半宿,第二日在军营一夜未归,今日…今日也让她睡个好觉吧。
他总觉得,有些事情总要两厢情愿才好,不想借夫妻之名伤了沈郁茹。在凉爽的风中站了会儿,他转身回了书房。
翌日,二人醒来的时间倒是格外的一样,傅其章穿着好开门的时候,正见兰芷端了水盆从沈郁茹的屋里出来,想必也是梳洗好了。
沈郁茹已经不再问傅其章在何处了,左右都会准时回来。今日回门,她在铜镜前仔细打理着自己的妆发,看看有没有什么疏漏。
门口响起脚步声,她以为是兰芷回来了。便也没去看,只盯着铜镜里自己盘起的发,道:“来帮我正一下发簪。”
没有人应声,只是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铜镜里出现了锦衣身影,沈郁茹才惊觉是傅其章。
可是还没等回头,她的手就连同玉簪一起被轻轻握住。
扣指流连,玉簪慢捻。煦光不语清风缓,脉脉缱绻妆台边。
“将军...”沈郁茹在铜镜中看着傅其章仔细地把簪子扶正,竟在簪子与发间觉出了一丝缠绵。
傅其章正过玉簪,将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微微俯身从铜镜中看她,问道:“可以吗?”
沈郁茹低眉垂目,脸颊都不必再去上胭脂,轻声道:“谢将军。”
看着人点了头,傅其章才走到身侧,向她伸出了手,道:“去吃些东西吧。”
沈郁茹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他这样伸出手等着。不过能觉出自己越发坚定与心安。
傅其章正笑着,他一笑起来很明朗好看。
沈郁茹想不出他穿上铠甲,在万千兵马前是什么样子。或许应该是同初见时一样,身上有着耀眼的光芒、意气风发,和那么一点儿的桀骜不驯。
自从上次早晨沈郁茹不适后,厨房每早都会送来些清淡适宜的糕点。就算今日要早些出门,她还是被拉着吃了几口。
傅其章是习惯了骑马的,不过今日陪沈郁茹坐了马车。往常都觉得马车里憋闷,但是现在就算两个人互相贴着,也并没有太多拥挤的感觉。
马车摇摇晃晃,穿过热闹的街市。沈郁茹化了淡妆,但气色要比成亲那天还好些。马车后跟着一众搬回门礼的小厮,引得街上众人回首观看。
沈郁茹时不时地往傅其章看两眼,似乎有话要说,可每次开口前又咽了回去。
直到眼看着快到沈府了,她才忍不住开口,道:“将军,今日我那个继母无论说了什么,你就全当没听见,也不用往心里去。”
沈置的续弦于氏,傅其章只是接亲时见了一眼,倒是还真没打过交道。不过当时看着也是慈眉善目的,不禁问道:“怎么了?”
沈郁茹一副有苦说不出的样子,只是摇了摇头:“将军别往心里去就好。”
话说到这里,傅其章还没有意识到,他在沈府会经历一番怎样的“舌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