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婳这些天也在忙着煮梅……”霍时洲沉吟着,但话还未说,他又轻摇头,“许是我多想了罢。”
岳知一下便明白了,他也沉思想了片刻,道:“主上是担心我们的计划会影响楚姑娘的安危?”
霍时洲沉默一瞬,道:“这些恩怨哄杀本就与她无关,我不想让阿婳入局。”
“咦?”
就在两人谈论之时,亭上忽然传来一道清澈的少年音。
岳知闻声迅速飞到亭子顶正要拔剑,但当看清倚靠在瓦砾边的红衣少年郎后,忽然顿住,缓缓笑了。“燕三。”
燕三咧嘴一笑,唇红齿白,敞开双臂要去拥抱好兄弟,却不料岳知前一刻露出笑容,后一刻直接抬腿将他踢下了亭子。
“哎呦我去!”燕三落在地上哀嚎一声,揉了揉屁股,疼得呲牙咧嘴,他余光瞥见眼前一抹玄墨色,连忙敞臂抱住,嘤嘤道:“主上呜呜!岳知欺负我!”
霍时洲垂眸看着眼前的小少年,神情有一瞬的恍惚,记忆里的模样还停留在前世。
燕三嘤嘤许久未听到主上回话,有些讪讪地止住哭,轻咳一声,让自己显得严肃了一点道:“属下回来晚了,请主上责罚!”
岳知跳下亭子,“你这小子怎么两月都没了音讯?”
燕三翻白眼,咬牙哼道:“那些死士跟狗皮膏药一样,怎么都甩不掉,为了主上的位置不被暴露,我只能把他们弄到西北了,老子骑坏了三匹马才成功甩掉。所以就耽误了和主上约定的会面时间。”
“无碍。”霍时洲轻敛下眉,嗓音沉沉:“你活着就好。”
燕三眨眨眼,没听懂:“嗯?”
岳知:“你能回来,主上很高兴。”
“那是肯定,主上可喜欢我了。”燕三点点头,深以为然,颇为赞同。
岳知无奈摇头,问道:“既然回来了,主上在信里说的计划你都知道了吧。”
“了解。”燕三摸了摸下巴,眼睛转一圈,看向主上,道:“不过,属下一直有个疑惑,既然主上这么信任这位楚姑娘,为何不想让她参与我们的计划,我们现在也正缺一位会医术之人。”
霍时洲沉默不言,狼眸眯起,眼底暗芒瞬逝。
燕三见他神情微变,立马单膝跪下,“属下逾越了。”
霍时洲摆手让燕三起来。
他抬起眸子看向天,神情虽是沉默,却有着令人晦涩难懂的复杂。
初夏的阳光散发着暖意,而他的十指却寒凉无比,一股莫名而来的痛意倏然刺入心脏。
霍时洲还记得上辈子,他最后一次抱住楚婳的触感。
小姑娘身子单薄纤细,软的仿佛将要融化,她的鲜血浸染了他的手掌心,刺疼他那颗早已斑驳麻木的心脏。
她抚上他的脸,似是认出了他,眼神温柔至极,“我、我们之前还没好好……道过别……”
漫漫岁月间,霍时洲大仇得报,也如愿以偿地亲手杀死仇人,他登上万仞之巅,受百官朝拜,万民景仰。
他是朕,是寡人,是孤王。
却永远失去了他从小就喜欢姑娘,那分明才是他一生珍藏的挚宝。
年少倾慕,经年沦陷。
蓦然回首间伊人已逝,霍时洲才明白他一生所求不过是挚爱阿婳。
只差一点,他与她便能避免永恒的错过。可他们生逢乱世,到最后都没能等到对方表明的心意。
午后的暖阳浅渡他痞戾凉薄的眉睫,光影斑驳,唤醒了霍时洲,将他从血色深渊的回忆里拉出。
他的眸中映着苍茫云穹,目光似乎透过眼前之景到达了很远的地方。
岳知和燕三顺着他的目光,只看到了湛蓝的天幕和光秃秃的树木。
良久。
霍时洲才轻启薄唇,嗓音里带着古琴的质感,透着说不出来的渺远,深深沉沉,音色低哑。
“她的手该是这世上最白璧无瑕的一双,她的医术也只能是为她心中所念而用,血与肮脏是我,纯与白净是她,哪怕机关算尽,我也要拼尽一身所有,换她一生的娇憨天真。”